第1章
- 錯緣
- 3335字
- 2025-01-27 11:04:54
段驚風喜歡小姐,可他隻是小姐的侍衛。
為了讓他死心嫁入東宮,小姐讓段驚風娶了我。
他在受傷昏迷時握著我的手喚小姐的名字,但對我,從來都隻是直呼「你」
他在家書上寫滿了對小姐的掛念,而「吾妻姜梨」隻會出現在信封上。
他替小姐擋去皇城內所有的風雨,而我隻是他拒絕世家求親的箭靶。
小姐成為太後那日,我替他寫下了休書。
離京去江南的路上,卻聽聞那個出身寒門的將軍成了江湖劍客,正滿天地間尋他那失蹤的妻。
但我知道,那個曾在寒冬雪地裡替我求情的少年,從不屬於我。
1
段驚風喜歡小姐,天知地知,小姐知,我也隻知。
他有一身武功,會替小姐悄悄教訓那些得罪她的世家小姐,會帶小姐偷偷翻牆出侯府遊玩,會教小姐騎射,讓她在秋狩中得太子留情。
可恰恰是二人太過親密,引起了太子的疑心,小姐嫁入東宮一事險些付諸東流。
為了打消太子的疑慮,小姐將我嫁給了段驚風。
她說:「阿梨,我知道你一直喜歡驚風,嫁給他你難道不歡喜嗎?」
我聞聲震驚抬眸,小姐清眸中映著我的無措。
我喜歡段驚風,原以為隻有我自己知道,原來小姐她一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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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為了不讓段驚風來打擾,特地讓我們與她同一日成親。
隻是太子娶妻,自然是不允許普通百姓一起的,所以我同段驚風的婚事,隻有那一紙婚書作為儀式。
那日段驚風將自己灌得爛醉,不顧我的勸阻,執意要往東宮去。
他會輕功,即便喝醉了也快我許多。
等到了街上,我終於追上他了。
因為小姐的喜轎經過,他站在原地,目光未曾離開過喜轎半刻。
他像失了魂一般追上去,最後在東宮牆外站了半夜,後半夜他終是受不住,醉倒在牆邊。
那時是初春,寒氣未消,段驚風衣衫單薄,我怕他染上風寒,買來了厚被替他蓋上,守了他整夜。
也聽了他喚了一整夜小姐的名字。
可翌日醒來,隻見牆邊已無段驚風的身影,我匆忙趕回家,隻見他早已散去一身酒氣換洗幹淨準備去東宮當值。
盡管他有怨氣,可他依舊心甘情願地做小姐的刀。
東宮險惡,京城之中,東宮最是危險。
所有朝著太子和小姐來的明槍暗箭,通通都落在了段驚風身上。
他成了東宮最厲害的侍衛,也成了太子敵對陣營首當其衝要解決的對象。
最嚴重的一次,太子遇刺,段驚風在危急之時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太子面前。
劍鋒再偏一分,他便徹底喪命。
重傷導致高熱不退時,他握緊我的手一直喚著「阿若」
阿若是小姐的名字,可他在小姐面前,永遠隻能尊稱她一聲「太子妃」
他會在我面前喚小姐「阿若」,仿佛這時,小姐才會屬於他。
至於我,他甚至很少叫我的名字。
於他,我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那時的我,天真地以為隻要能一直在他身邊,哪怕他的目光從未留給過我,我也心甘情願。
可後來我才明白,原來真心一直得不到回應,也是會死的。
2
有一次東宮的趙良娣想設計讓小姐滑胎,為了阻止段驚風出手,她派人綁了我。
可殊不知段驚風早已察覺到端倪,收到我被擄走的信後,他更是對小姐寸步不離。
待趙良娣露出馬腳時,擄走我的人早已得到了她要將我毀屍滅跡的指令。
刀鋒緊貼著動脈,因著力道不輕,我能感受到皮肉被割開,絲絲血流鑽入領口。
段驚風趕來時,看我的眼神中滿是厭煩。
我自然是礙事的,此刻小姐餘驚未定,他隻想陪在她身旁,可為了掩蓋他對小姐的情愫,他隻能被迫趕來救我。
利箭從眼前飛過,正中持刀之人的眉心,熱血落下,燙得我睜不開眼。
隻要身後人反應過來用我稍稍一擋,死的就是我。
可段驚風不在乎,他隻在乎能將我帶回去向太子證明他在意的人是我,可帶回去的我是生是死,他不在乎。
我幾乎是被拋上馬的,疾馳的馬匹仿佛要將我五髒六腑統統都顛出來。
正當我回府抱著痰盂大吐特吐時,隻聽上方的他冷冷道:「從明日起,我教你武功,不然下次,你還要拖累阿若。」
言語比方才的箭更鋒利,捅得人心口生疼。
與教小姐騎射時完全不同,段驚風對我沒有半分憐惜可言,他隻想我在最短的時間內擁有自保能力。
這樣,小姐和他就不會再被我拖累了。
無論酷暑寒冬,我都需練武。
與段驚風交手便是驗收的方式,每一次,他都會毫不留情地將劍指著我,冷聲宣判我的失敗。
小姐也曾起過興致同他比劍,雖然同樣是落敗,可段驚風的劍指向小姐時總會換了方向,換成沒有危險的劍柄,將劍尖留給自己。
後來太子終於放下疑心,決定重用段驚風並將他派往邊關。
段驚風離京打仗時經常寫信回來,雖然寫的是「吾妻姜梨收」,可信裡全是他對小姐的掛念。
而我則需要將上面的話都一一轉述給小姐,並將小姐的近況都盡數告訴他。
後來太子登基,小姐成了皇後,段驚風也已然是軍功赫赫的大將軍了。
至於我,我則是京中愛慕段驚風的世家女的眼中釘,在她們眼中,我無才無貌,更無家世,嫁給段驚風後又是多年無出。
可偏生,段驚風就是不休了我,也不納妾。
曾有幾次皇上有意想為段驚風賜婚,都被段驚風以我為由拒絕了。
他說我受不得共侍一夫的委屈,心裡也容不下旁人,絕不會另娶。
此話一出,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多少女子羨慕我嫁得良人,可我知道,那句話是段驚風說給皇上身旁的小姐聽的。
3
皇帝承淵駕崩半年前,段驚風要出徵。
我如尋常一般替他準備打仗所用的衣衫鞋襪,還有可能用得上的傷藥。
我本不識藥理,奈何段驚風為小姐與承淵受過太多傷,中過太多毒,幾次徘徊在鬼門關前。
我曾一步一叩首跪求菩薩保他平安,可最後還是發現不如自己學一身醫術來得實在。
後來,段驚風每次負傷回來,都是我替他上藥,每次出徵,都是我提前替他配好藥。
我聽聞軍中派發的鞋子可能不合腳,容易磨破,還記得他第一次離京打仗時,我為了替他做一雙鞋熬紅了眼。
再後來,段驚風出徵前的大大小小的物件都由我親手置辦。
「阿梨。」我聞聲從思緒抽身,發現段驚風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旁。
他身穿鎧甲,已是要啟程的時辰,可他並未如往常一般早早離去,留我一人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愣神。
「將軍不是應該啟程前往邊境,為何......」抬眸,正撞入段驚風的目光。
我本應很欣喜與他對視,ṱŭⁿ可如今我卻匆匆錯開。
他扶住我,阻止我行禮的動作。
因著我刻意離他兩步遠,他需俯身才能拉住我。
「這裡隻有你我,不必行禮。」他嘆了聲,「我隻是,隻是見你沒來送我,雲竹說你一直待在房中,怕你身子不適,所以才來看看。」
段驚風說得很快,一句接著一句,生怕被我打斷。
「我又聽雲竹說,熬制藥膏和縫制衣物今年你都讓丫鬟做了,可是手上的傷還未好全?」說著,手被他握住,掌心攤開,露出猙獰的疤痕。
盡管傷口早已愈合,可我依然能感受到段驚風握著我的手微微一滯。
「疼嗎?」語氣被內疚填滿。
可那日他將斷開的玉簪摁進我掌心時卻不是這樣說的。
他說:「姜梨,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偷藏我送給阿若的玉簪。」
可他不知,他讓我進宮送給小姐的所有東西,都會被她隨手賞賜給宮人。
是我不願看到他難過,每次發現後都會重金向宮人買回。
本來段驚風是不知道的,奈何那日承淵忽急召他入宮,而我心事重重從宮內回府,二人相撞,袖中玉簪掉落,頓時在地上碎成了幾段。
我忘不了那日段驚風的眼神,懷疑,憤怒,難以置信......情緒在他眸中堆積,最後在我低頭撿起玉簪時爆發。
拾起玉簪的手被他握住,五指在他難以抗拒的力道下蜷縮,破碎得鋒利的玉簪被他摁進掌心裡,鮮血汨汨。
眼淚將雙眼模糊時,耳旁的話卻再清晰不過。
他認為是我偷偷藏起那支玉簪,試圖竊取他對小姐的情意。
那一刻,他親手用那支碎了的玉簪剜去我心底最後的愛意。
我想辯解,可痛意讓我無法出聲,隻有洶湧的眼淚。
最後是雲竹衝上前告訴了段驚風一切:「將軍,這並不是夫人偷藏,是夫人獻給皇後娘娘後,娘娘又賞賜給了身旁的宮女,還是夫人進宮發現了,花重金贖回來的!」
雲竹看著落在地上的血又急又氣:「不隻是這支簪子,這些年送到宮裡的所有東西都是這樣被夫人帶回來的,將軍若不信,進宮向皇後宮中的宮人打聽一二便是。」
「雲竹……別說了……」我抓住雲竹的手,忍痛將話說完。
隻見段驚風臉色驟變,驀地松開我的手。
雲竹這話,徹底粉碎了段驚風這麼多年對小姐的一切付出。
於小姐而言,段驚風不過是一把用得順手的刀,她向往的是帝王的寵愛,後位的穩固,權力的巔峰。
至於段驚風的感情,她毫不關心。
而我於段驚風,亦是如此。
不過是個幌子,幌子的感情誰又在乎。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為段驚風親手做過任何事,府上一切事宜都交給下人去處理。
那天夜裡,我頭一次沒有做好飯菜等他回來。
從前他多在邊境打仗,回京又總是往宮裡跑,所以我格外珍惜他在府上的時間。
無論多晚,我總會親自下廚等他回來。
雲竹說段驚風來找過我,聽到我已經包扎好睡下後就留下了金瘡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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