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歲歲長相見
- 3811字
- 2025-01-26 15:46:58
「我們這位殿下,向來『十萬火急』慣了,隻不過又是拉我來擋刀的。」
擋刀?
我緊張地拉住了沈清砚的袖子。
他似乎是被我的反應取悅到了,好笑地解釋道:
「昭昭放心,不是真的擋刀,隻不過是拉我走個過場,回去姑母不會責他罷了。」
我心情復雜地默默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怕是不知道什麼是真的擋刀。
上輩子謝玉淵和他兩個兄弟爭皇位,可謂是腥風血雨。
即使身為太子,也仍然如履薄冰,受到的暗殺刺殺不計其數。
謝玉淵此人城府極深,拉過無數人為他擋刀。
近臣侍衛,宮女妃嫔,不知多少人因他受傷送命。
當然,這裡面沒有我。
因為我聰明跑得快。
日後成婚,我得告訴沈清砚離這倒霉太子遠點,不然真有殺身之禍。
看著我還是一副擔憂的樣子,沈清砚好笑地揉了揉我的頭:
「那昭昭就乖乖坐在我身後,有意外我保證先護著你好不好?」
聽他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我忍不住噗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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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謝玉淵不知怎麼就注意到了我們這邊的動靜,目光投過來。
他一身蟒紋玄衣,墨發高束於獵冠,肆意倚著欄杆,倒是一副風流冷峻的好相貌。
隻是那眼神深不見底,眉眼間積著冷肅威儀:
「清砚今日怎麼還帶了同僚來?」
「不對,」他打量了下我的身形,又看到我們湊近低語的親昵姿勢,恍然大悟調侃道,「是小倌啊,沈世子,你玩得可比我瘋。」
沈清砚張口欲解釋,被我一把拉住。
情急之下我摟住了他的腰,正好借此將我更好地擋在陰影裡。
謝玉淵「嘖嘖」了兩聲,不再理會我們親昵的動作,繼續把目光投向了樓下。
沈清砚的耳朵卻是蹿上了一抹薄紅,僵在我懷裡,半天沒有動。
我籲了口氣,正合我意。
樓裡的樂聲忽然空悠起來,下方的舞臺之上,花瓣雨雨紛紛揚揚落下,數顆夜明珠的光華聚集於此。
一個纖弱曼妙的身影走上了舞臺。
美人蒙著輕紗,一雙剪水瞳盈盈勾人,身上的衣料薄可見膚,冰肌玉骨,實是魅惑尤物。
而這尤物仰著纖弱的脖頸,直勾勾地望著太子殿下。
其間的情愫流轉,就是外人也看得分明。
謝玉淵收了散漫姿態,定定地看著樓下之人。
我看了一眼樓下女子,也覺得熟悉。
哎呀,這不是柳姝涵嗎?
我隱約想起來了,上輩子柳姝涵就是謝玉淵從天上人間帶回來的。
在我們成婚前,就已經被謝玉淵納在房中一月有餘。
為此,皇後還責罵過他行事無度。
我倒不覺得,誰叫人家是真愛呢。
再說,隻要不影響到我的利益和地位,他納十個八個我都沒意見。
不過,這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幸好這輩子,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糾葛煩不到我了。
8
老鸨開始叫價了。
今夜,賣的是柳姝涵的初夜,黃金一千兩起拍:
「一千一百兩。」
「一千二百兩。」
「五千兩。」謝玉淵出口提價。
樓下的美人如釋重負般展顏一笑,盈盈笑眼中暗送秋波。
謝玉淵卻是有些走神。
大概覺得沒什麼人跟他競價了,他無聊地轉回身來,開始一杯杯地斟酒喝。
似是才想起來沈清砚,他砸了個橘子過來。
謝玉淵似有些心事重重,漫不經心開口問道:「清砚,你說孤若想娶一女子為妻,她應當不會介意孤婚前納房小小妾室吧?」
「這可說不準,要看什麼樣的女子。」
「反正我是終生不會納妾。」沈清砚笑看著我,討巧般推給我一盤剛剝好的白果。
「嘖,得了吧,身旁這小倌你不玩得挺順手嗎?」
這話著實有些難聽,聽得沈清砚皺了眉。
謝玉淵慵懶地靠在塌上,又開始自言自語:「她那冷淡性子,也不是個吃醋的性格。罷了,我以後對她好點就是了,畢竟她日後對我用情至深……」
「殿下如何,自己有思量便罷。此行目的既已達到,我二人就先告辭了。」沈清砚冷著臉,牽起我向他告辭。
「還有,她是臣的未婚妻,並非什麼小倌,臣來日也隻會有她一人,婚期定在下月,屆時還望殿下前來觀禮。」
我身體一僵,這時候說這些幹什麼?
果然,謝玉淵饒有興趣地探起身望過來。
目光落在我臉上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他的表情驟然出現一絲裂痕,眼中滿是震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江幼昭,你怎麼在這兒?」
「殿下識得我?」我不由得緊張。
不應該呀,上輩子這個時候,我和謝玉淵連面都沒見過。
我避開與他碰面,就是為了這輩子不再認識。
謝玉淵後頸緊繃,袖口有些微抖:「可能在宮中見過畫像,孤記性一向長於人。」
這倒是。
他好像確實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以往東宮的奏折都是流水一般來來去去,也未見出過差錯。
樓下的競價聲又起,竟是有人出到了八千兩黃金。
真愛就要被拍走了,謝玉淵卻像是聾了一樣,沒有任何動作。
目光死死盯著我與沈清砚交握的手。
他的面色出奇地沉靜,然而杯身處的指節捏得煞白,周身如同結了層寒霜。
「你們何時定下婚事,為何孤從未聽到過風聲。」
沈清砚此刻很是莫名:「殿下忙著選美人,無暇聽說罷了,既無事,我二人就此告辭。」
離開之際,我隱約聽到酒盞摔碎的聲音。
我和沈清砚走到一樓,發現競拍已經結束了。
柳姝涵被一江南商賈以九千兩黃金拍走。
我抬眼看了眼樓上,仍然毫無動靜。
我莫名有些心慌,看來,這一世變數太多了。
9
隔日父親上朝回來,用膳時同我們講了當日朝堂上的怪事。
太子不知因什麼事惹怒了聖上,被鞭笞四十,整整在後殿跪了一夜。
要知道,現在正是奪嫡的關鍵時候。
聖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子隻要行差踏錯一步,他那兩個兄弟恨不得如狼似虎般分食之。
如今被斥責,約摸是在天上人間豪擲千金的事被聖上知曉了。
可惜啊,他謹慎多年,終究因為心愛的美人犯了錯。
我爹夾著菜犯嘀咕:「不應該呀,聖上倚重太子多年,到底是什麼事惹了他那麼大怒氣?」
「可能是因為他去天上人間買美人的事?」
我爹不贊同地擺手:「胡說,太子豈是那等耽於美色之人?」
我將那日的事說給他聽。
老頭子摸了摸胡子,突然想起什麼來:
「這柳姓姑娘,仿佛是以前柳紹大人的女兒啊。」
「舊時太子外祖家乃是煊赫一時的武將世家,其下屬臣眾多,這柳家也是其中一支。可惜啊,後來聖上有心剪除其羽翼,柳家便被闔府抄家下獄……隻這麼一個女兒,流落教坊司,說來也是可憐。」
我聽著嘆了口氣,突然開始同情柳姝涵了。
哪怕她本人是朵嬌弱綠茶,可她父兄卻是無奈犧牲於政治鬥爭的武將英雄。
因著皇上削弱太子家族外戚才無辜受害的。
說到底,是謝玉淵欠她的。
我爹卻仍是狐疑:「就算如此,也沒道理給太子施這麼重的責罰,定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哎呀爹,您就別瞎操心了,太子他沒什麼事的。」
上一世,這事是皇後先知曉。
隻是不輕不重地斥責了一番,另外體貼地找我安慰敘話,賞了我好些寶物做補償。
我還因這橫來之財小小高興了一番呢。
這次聖上罰這麼重,可能,隻是君威嚴苛些,不喜歡底下人忤逆他做事罷了。
君心難測,我連忙囑咐道:「爹,如今正是奪嫡關鍵之時,時局詭異莫測,您可千萬記得明哲保身,別亂站隊啊。」
「怎麼可能?」江大人正了正他的圓領緋色官袍,「你當爹這三品官位是白混的嗎?」
「縱觀朝中,還沒有哪個比你爹我更能看清時局了。」
「哦,」想起了什麼,我噗嗤笑出聲,調侃打趣他,「看來您也不是純靠運氣呀。」
「哎,你這孩子!」胖老頭氣鼓鼓地要打我。
10
婚期提前了。
父親同我說的時候,我正撥弄著算盤算可供周轉的錢糧。
上一世這個時候,北境起了番不大的戰事。
因著今歲幹旱,北境百姓顆粒無收。
不幸的是,軍中起了瘟疫。
導致本該輕松平定的戰事,硬是拖了半個月才平息。
而太醫院治療時疫的方子久久沒研制出來,瘟疫之下也死了不少人。
我記得沈清砚的哥哥,侯府嫡長子沈漠正是在北境鎮守。
上一世,他染了瘟疫去世,讣告傳入京城時,舉城哀悼。
這位將軍當初放棄了世子之位,苦守北境七年,最終卻病死在瘟疫中。
時人無不為之悲痛惋惜。
如今,離悲劇發生還有三個月。
我依照記憶,提前擬好了時疫方子,劃定了需要加固兵力的城池和行軍路線圖。
這方子是上一世太醫院日日夜夜嘔心瀝血所得,隻可惜,那時北境軍中已經有很多人染時疫去世了。
這次我提前做好了規劃,但願能提前避免危機。
終於想起來剛剛聽到的事,我不禁疑惑:「爹,你剛剛說,婚期提前?」
我爹心事重重地抿了口茶:「這是沈世子提的,他一會兒來,你問他便是,不過,昨夜聖上昏迷,如今朝中人心惶惶,還是早定下來的好,恐夜長夢多呀。」
11
沈清砚一進院中便被我撲了個滿懷。
嗅到他襟前的清竹香,我才漸漸安心下來。
剛剛因思慮戰事的抑鬱心緒也消散不少。
沈清砚輕撫著我的頭發:「昭昭,我們的婚期提前到三月初八好不好?」
「為何突然提前呀?」
「月底我可能要去北境一趟,大哥來信說北境隱有幹旱的跡象,我卻覺得隱患頗大,需得幫他查治一番。」
沈清砚嘆了口氣,將我更深地攬在懷裡:
「走之前,我想多陪陪你,哪怕十餘天也是好的。」
原如來此,正合我意。
本來我還絞盡腦汁想著怎麼籌劃上諫,又不引起朝中懷疑,現下容易多了。
雖然離真正戰事起還有三個月……不過,家國之事,怎能掉以輕心?早去就早去些吧。
「阿砚,到北境後,如有幹旱跡象,立即上書朝中請求糧草支援,京都的錢糧有足夠的結餘,隻是調往北境也要十天半月。若遇到緊急情況,直接開兖州的糧倉即可。」
沈清砚訝然垂眸,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像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
「我竟不知昭昭有如此才能,處廟堂之外,卻能洞若觀火,熟諳時局。」
他眼中的欣賞與愛意濃得要溢出來。
「沒有沒有,」我試圖掩蓋不合理的地方,「是闲聊時聽我爹所講。」
「總之,切莫掉以輕心。」
「還有,」我鄭重地將裝著時疫方子和行軍路線圖的錦囊塞進他手裡,認真囑咐道,「這個非常重要,你走之前一定要帶在身上。對了,隻有到北境才能拆!不能提前偷看!」
沈清砚被我煞有介事的態度弄得哭笑不得。
他可能以為裡面是裝了什麼平安符之類的,遂認真收在身上,語調很溫柔地哄我:「好,昭昭給的,我一定好好帶著,也一定聽你的話,到了北境再拆。」
12
三月初八,我與沈清砚大婚。
世家結親,排場之奢麗,聲勢之浩大,足以致萬人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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