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細辛
  • 3901字
  • 2025-01-26 15:44:29

於是他拜託我,用三兩銀子將蒺藜買了回來。

「隻是晴娘帶她,怕不安全。」我寫道。

他搖搖頭,「我已給她們找了個安全之地,讓她帶著孩子在那裡生活。」

我依舊不大認同,將此舉的風險全部寫出來給他看。

他卻依舊搖頭。

「細辛,你寫的這些,我並非沒有考慮到,隻是我沒有時間了。」

對上我疑惑的目光,他默了許久,終於開口。

「你左肩的紅斑,可有變黑?」

我愣了下。

紅斑是暗衛被分配主子後,由主子烙在暗衛左肩的。

「你難道就沒有疑惑過,在我們之前的暗衛,都去了哪裡嗎?」

他手狠狠握緊又緩緩松開。

「紅斑並不是我們之前所認為的,隻是暗衛效忠主子的烙印,而是對我們下的一種毒。」

「暗衛每受傷一次,毒性便增進一分,直到紅斑完全變黑,毒性深入骨髓,便是暗衛死期。」

「宮中不養闲人,隻需要我們在最年輕有力時效力,在認主時便給我們設定了死期。」

「我也是如今才知,她為何並未嚴查當年放你偷逃一事,又為何答應給你兩百兩放你自由,她不過是知道我們都已時日無多,那日心情好,懶得髒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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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所以她才會說我「沒命花」。

可是白術一向厲害,他又怎麼......

似是看出我心中疑惑,他苦澀一笑,「你走後,我受過一次大傷,前兩天又被你救的那小子砍了一刀,如今斑已完全變黑,沒多少日子了。」

「你呢?」他轉頭,「當年替公主頂罪,他們那般折磨你,你的斑......」

我默了下,落筆:「我還好。」

他點點頭,「那便好,小心別再受傷,多活一時算一時吧。」

他頓了頓,又低頭道:「我對不起晴娘,也對不起蒺藜,最後的日子,我想賭一把,將她們安頓好,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這樣的理由,我無法再反駁。

第二日晚上,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晴娘下車,接過白術懷中熟睡的蒺藜,淚水落個不停。

我站在門口,目視著馬車愈行愈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後,回到房間,扯開衣衫。

我騙了白術。

我的紅斑,早已大半變黑。

8

蒺藜走後,日子又過了一月。

吃了落生煙的藥,我的嗓子逐漸可以發聲說話,但聲音多少與之前不同。

鎮上人以為我是自己治好了嗓子,再加上我確實醫好了不少人,都開始叫我「神醫」。

每個晚上,我都帶著四個孩子溫習醫書。

一天,突然有幾個官兵帶著隔壁小胖來了醫館。

小胖哭得一抽一抽,身後跟著他一臉焦急的母親張大娘。

「誰是華阿玉?」

我示意幾人都不要動,走上前,「我是。」

「這孩子揭了給太後娘娘尋醫的皇榜,說你是神醫,可以治百病?」

「我......」

「華大夫就是神醫!我爹快死了就是她救回來的!她還治好了我們這兒好多人......」

張大娘一把拍在他身上,趕緊捂住他的嘴。

官兵冷笑,「既然這樣,華大夫和我們走一趟吧。」

我默了下,看了眼醫館中戰戰兢兢的眾人,「大人可否待我交代下家裡?」

官兵點點頭,「給你半天時間,別磨蹭。」

於是,我關了醫館,將四個孩子叫到面前。

「你們兩個大的,如今已能給人看診獨當一面,我走後一個月,你們關了醫館,拿著匣子裡的一百兩銀票,帶著其餘兩人離開這裡。」

「璃山上有很多空草房,你們先去那裡躲著,不要告訴任何人去向,等風頭過了,重新找個地方開個醫館,好好行醫過日子。」

兩個小的哭得不能自已:「師父,我們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等你回來……」

兩個大的則「撲通」跪下:「我們兩個願意和師父一起去宮中!師父將我們從人牙子手裡救出來,教我們醫術,我們怎能在此刻扔下師父自己逃命……」

我搖搖頭。

「我救你們,是因為我欠你們,你們不必對我感恩。」

我之所以從人牙子手中買下他們,是因為他們的父母親人,皆是被瓏玉所害,而直接對他們下手的人,是我。

我自知罪孽無法贖淨,隻想盡量幫助他們。

「如今世道混亂,此番進宮兇多吉少,你們活下來本就不易,沒必要去送死。」我邊收拾東西邊說。

「你們兩個大一些的,照顧好小的。」我抱了抱他們,「好好活著,我便安心。」

9

我上京的那一日,街上擠滿了人,皆是在我這裡看過診的百姓。

小胖哭得一抽一抽,「華大夫,娘說我害了你……對,對不起,我隻是想告訴他們……你,你有多好……」

眼看著官兵皺起眉頭,我趕忙上前幾步,蹲在小胖面前。

「小胖,華大夫呢,是去宮中給太後娘娘診病,等給太後娘娘診好了病,就會回來了。」

「到時候太後娘娘還會賞給我好多好東西,也許還會讓我做御醫女呢,我要謝謝你都來不及呢。」

「真的嗎?」小胖破涕為笑。

「真的。」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張大娘將頭轉到一旁,不停地抹眼淚。

我起身,坐上官兵準備的馬車,隨著馬車行進,不知誰突然喊了一句。

「謝謝華大夫!」

很多人跟著喊了起來,聲音此起彼伏。

過去的很多年,我聽過很多咒罵。

劊子手,爪牙,不得好死。

原來,能聽到人們的感謝,是這樣好的一件事。

10

我又回到了那個從小就待過的皇宮。

戴著假面,跟著宮人去太後宮中的路上,迎面走來一個人。

看清來人,我渾身一滯。

宮人行禮,「裴大人。」

抬眼,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冷淡又疏離。

「這就是臨鎮那個揭皇榜的大夫?」

「是。」

我低著頭,學著宮人模樣行禮。

他打量了下我,姿態頗為高傲。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太後娘娘的身子無比尊貴,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搭上你全家的命都不止,你可知道?」

我將頭低得更低了,「是,草民一定盡力。」

他離去後,兩個宮人邊走邊聊天。

「裴大人如今可了不得啊,明明是尚主,卻因頗得太後賞識,官職不降反升,怕是驸馬裡的頭一遭啊。」

「太後和瓏玉公主喜歡的人,可不得橫著走。」

到了太後宮中,我給太後診脈,開了藥方。

藥方由太醫院多位太醫嚴審後,交由太後的貼身婢女熬煮,並由三位醫女試藥。

在此期間,我一直跪在外面。

直到第二日清晨,宮人才出來,拉長著嗓音:

「太後有旨,華大夫藥有效,賜平身。」

就這樣,我給太後調了七日藥,她的氣色也越來越好。

這一天診過脈,她心情頗好,說讓我去公主府給瓏玉也診診。

於是,我被宮人送到了公主府。

11

可瓏玉並未見我。

她隻說乏了,留我在府中待一夜,明日再診。

退下時,一個嬤嬤路過,身後跟著一個小女孩。

看清那女孩面龐時,我不禁滯在原地。

蒺藜。

居然是蒺藜!

她的眼神空洞無神,臉上淚痕猶在,和巴掌印交織,紅白相間。

被領去的方向,是公主府的暗房。

心突然像被狠狠揪起,半夜時分,我偷溜出屋,摸到暗房,循著記憶中的方式悄悄打開門上機關。

屋內隻有一絲微弱月光,蒺藜呆呆地坐在草席上,抱著自己滿是鞭痕的雙腿。

看到我,她愣了許久。

「娘……親……」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

「娘……親……」她又呆呆地叫。

「蒺藜,你爹娘呢?」

「爹娘……」她似是想了許久,突然哇地哭了出來,「我們被抓了,娘被殺了,爹也被殺了,他們帶回來了我……」

哭著哭著,她又驚慌失措地開始擦眼淚,「不可以哭,不可以提爹娘,我隻有主子,我錯了,嬤嬤我錯了,我再也不哭了……」

從暗房出來後,我如同失了一縷魂。

蒺藜還小,什麼都不會,還沒有烙斑認主。

也許,一切還來得及。

將機關悄然復原,一切收拾妥當,我才走到府中花園,就遇到了一個人。

裴寂。

12

他手中持燈,一個人站在樹下,看我的眼神冷淡又探究。

「華大夫在夜遊公主府?」他走近,「可是對府中什麼感興趣?」

我搖搖頭,「無他,隻是夜裡出恭,迷路而已。」

「華大夫住得離此處頗遠,迷路迷到這裡來,你猜公主信還是不信?」

我抬頭看他,不知他是何意。

「巧了,我也睡不著,出來走走。」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華大夫一起?」

我點點頭,隻得跟上他。

本以為他要衝我發難,誰知他卻一路無言,隻是欣賞頭頂圓月。

走到我的住處前,他頓住了腳步。

「我娘子曾說,月亮是最好看的,可卻孤零零一個,總是寂寞了些,若能配上煙花,天空才熱鬧。」

我默了下。

「公主和裴大人伉儷情深。」

他轉頭,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明日公主會讓你給我診脈,你可知我有何病?」

我怔了下。

病?

裴寂他離開時,身體明明被我調養得很好。

「我從未與公主行過夫妻之實,你是神醫,相信便是不診脈也能看出,我有隱疾。」

我怔住了。

他明明就沒有……

不但沒有,他還……

他笑笑,「此事瓏玉一直難以對外啟齒,太醫院還沒人來看過,但華大夫一定知道明日該怎麼說,對嗎?」

我默了下,點點頭,「知道。」

第二日,果然瓏玉叫來裴寂,讓我幫他診脈。

「驸馬的病可調,隻是需要時日。」我如此回復。

她面露喜色,我略一沉吟,繼續道:「隻是看公主面色,倒像是和太後有一樣的病症。」

「什麼?」她愣住。

「此病遺傳,且一向隱發於年輕之時,脈象難斷,若能及早醫治,則可早斷病根,否則一旦發病,對容顏影響極大不說,每次發病都性命堪憂啊……」

太後自打生病後,面容急速老去,而容貌正是瓏玉最在乎的。

「看公主的樣子,恐五年內會發病。」

越是擁有很多的人,也越害怕失去。

「那你說,本宮該如何醫治?」她有些急了。

「如今靠這些藥,對太後娘娘來說,僅可維持,無法去根,而公主的病尚未顯露,更是無甚用處。」

「太後娘娘和公主的病症若想去根,」我嘆了口氣,「怕是需要江州險山那邊的神女草。」

13

瓏玉帶著我進了宮。

在太後面前,我將那套說辭又說了一遍,無非是此病若想除根,隻得去江州險山採神女草。

瓏玉本想派幾個暗衛與我同去,誰知這時裴寂卻站了出來。

「太後娘娘,微臣願同去為娘娘和公主取此藥草。」

瓏玉一聽便急了。

「那險山難爬得很,你去做甚,出事了怎麼辦?」

他拉起瓏玉的手,輕聲解釋:「江州我幼年隨父去過,險山我也上去過,太後娘娘的病事不宜遲。」

「再說了,」他的眼神溫柔,「那草也關乎你,不親自去一趟,這江湖大夫,我不放心。」

瓏玉拉扯著他的袖子,戀戀不舍,「那我多派些人陪你去。」

「好。」

我將目光移開。

太後的病,雖是疑難雜症,但並非致命。

按照娘親那醫書中的法子,不過 6 味藥,便可藥到病除。

但我從開始,便沒打算治好她。

我隻想殺了她,殺了瓏玉。

可宮中想殺掉她們太難了。

下藥絕無可能,隻會毒死無辜醫女。

刺殺更無勝算,宮中暗衛眾多,我又武功盡失。

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二人騙出宮。

而這個出宮的誘餌,便是長在險山,極難尋的神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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