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看著我和顧沉，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淡了許多。

後半程怎麼結束的我已經記不清了，因為我到走的時候，都還沒想好怎麼和大家解釋。

氣氛微妙，雖然大家都沒多說什麼，但看過來的滿是八卦的眼神已經代表了一切。

我有點懊惱，可想到他在黑暗中冰冷的手，微微垂下的眼睫，又……

王箏！

你真是昏了頭了！

說好的不要招惹顧沉，現在這樣怎麼辦？

回去的路上，羅靜小心翼翼打量著我的臉色，顯然有一肚子話想問。

「阿箏，你和顧沉……」

「他有點怕黑。」我搶先一步回答，不知怎的又多解釋一句，「之前有次公司停電，他看著反應不太對，我猜的。」

剛說完，我就發現我說的太多了，好像欲蓋彌彰著什麼。

羅靜咳嗽一聲：

「我說呢，咱們箏姐向來體貼周到，照顧人照顧慣了，絕對不是擔心他！更不是喜歡他！」

我：「……」

正想反駁，我摸了一下包，卻發現手機好像落下了。

羅靜要陪我回去拿，被我拒絕了，畢竟剛出來不算很遠，而且自從我搬到新家，我們回去就不順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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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劇本殺那邊，剛拐彎上二樓，卻聽到陸萌的聲音。

「她又不喜歡你！」

我腳步一頓，屏住了呼吸。

片刻，顧沉疏淡的聲音傳來：「跟你沒關系。」

陸萌像是有些急了。

「顧沉！你們差了好幾歲，家庭生活背景又相差很大，她對你最多就是玩兒玩兒，你——」

顧沉好像笑了一聲，帶著淡淡自嘲。

「我倒希望。」

陸萌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沉道：「以後別再找我了，就算她不喜歡我，那也是我的事。」

陸萌小跑著走了。

顧沉轉身往這邊走來，我來不及躲，兩人就撞了個正著。

看到我，顧沉明顯愣了一下。

我艱難解釋：「……那個，我手機落這邊了……」

他走過來，從兜裡拿出一個手機。

「我正說去給你送過去。」

我接過，沒話找話：「謝謝啊。但是……下次再玩兒這種，還是先問清楚情況比較好。」

他一手插兜，聞言自嘲一笑。

「不來，怎麼見你？」

15

我的心髒又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

以前他心思藏得深，也沒表白，我還能裝不知道，可現在——

現在的小孩子怎麼回事，這麼喜歡打直球？

我有點說不上的煩躁，想直接離開，可想到他剛才和陸萌說的那些話，又怎麼都邁不開腳步。

「顧沉。」我深吸口氣，「我以為那天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顧沉頓了頓：「我知道。可是我剛才說的，你也都聽到了，對吧？」

「……」

我不自覺攥緊了手機，抬眸看他，聲音冷靜，

「顧沉，你這樣會很讓人困擾。陸萌說得對，我不喜歡你，你說再多，做再多，我也還是沒有辦法喜歡上你，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說的不算。」顧沉打斷我的話，眼睛卻直直望過來，執拗得不得了，「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麼管我？」

我一愣，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聊不下去了，我轉身就走。

顧沉跟了上來。

他腿長，不緊不慢地跟著，比我顯得從容多了，倒顯得是我落荒而逃的一樣。

他安靜了會兒，忽然問道：

「姐姐，你剛才，為什麼回頭找我？」

我眼皮一跳，心裡莫名慌張起來，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下了樓梯，剛要出門，旁邊就走過來一個年輕男孩，笑著衝顧沉打招呼。

「哎，沉哥，今兒玩的怎麼樣？」

語氣熟稔，一看就是交情很好的朋友。

可關鍵是——我記得，這個年輕男孩，就是這家劇本殺的老板。

他和顧沉認識？而且很顯然知道顧沉今天來這裡了——

我猛地停下，回頭看向顧沉，簡直難以置信。

「……你故意的？！」

年輕老板看著我們倆，面色猶豫地停了下來。

顧沉跟他說了句「謝了」，就直接拉著我的手腕出了門。

直到微涼的夜風拂來，我才終於清醒，一把掙脫開他的手，胸腔裡的情緒橫衝直撞，忍不住揚聲質問：

「顧沉！我在問你！你是不是——」

「是。」

顧沉松開了手，定定看著我，卻一點點笑了起來，

「我是故意的。」

他承認得太坦率，我剩下的話竟不知該如何繼續問出口了。

「姐姐，我做的，我敢認。」他微微俯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敢嗎？」

我慌張得退後了半步，又被他一把拉住。

「你敢不敢說，你剛才為什麼回頭找我？」

16

這一刻，我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亦不敢回答他的話。

漫長的沉默中，顧沉的嘴角一點點揚起來。

他彎腰俯首，與我平視，眸光灼灼，帶著藏不住的光。

「你喜歡我。」

他的笑意在眉眼間暈染開，是如此篤定的語氣，

「姐姐，剛剛你心疼了，是不是？」

少年人的感情永遠濃烈，讓人難以招架。

我的臉莫名燥熱，隻能嘴硬，破罐破摔地仰頭：「是，你什麼都好，想不喜歡上你很難。」

不等顧沉說話，我又快速說道：

「任誰被這樣一個帥氣又有能力的弟弟喜歡，都很難不動心，畢竟我也隻是個普通人。但是顧沉——我們不可能。」

顧沉臉上笑意淡了下來，靜靜看著我。

我一鼓作氣，像是怕如果此時不說，就再沒有勇氣說出口一般：

「你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我配不上你。你喜歡我，我很開心，但也就這樣了。等以後，你會遇上更合適、更喜歡的人——」

「你上次相親去見的那個人，為什麼沒成？」

顧沉忽然問道。

我被他搞得措手不及。

這怎麼、怎麼忽然扯到那裡去了？

「他不喜歡你已經買了房子，想讓你幫他還房貸？」

！！！

羅靜這個叛徒！

這件事我隻和她提過一嘴，連我爸媽那邊都隻說是性格不合！

「我和他不一樣，如果姐姐願意，我可以幫你還房貸。」

「……」我有點頭疼，「顧沉，這不隻是房貸的問題……」

「你的前男友出軌，我也和他不一樣，我隻喜歡你。」

哪怕已經聽過他的表白，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直白的話語，太容易讓人心動。

「你喜歡的，我都會學著去做，你不喜歡的，我絕不會碰。」

顧沉神色執拗，

「另外，除了你，我不會再遇到一個更合適、更喜歡的人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眶莫名有點發酸，想都沒想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顧沉輕吸口氣，喉結上下滑動，掌心微湿，竟像是緊張到了極點，眸色卻執著堅定。

他低聲道：

「因為我喜歡你，是從十七歲到現在。」

17

我腦子霎時間一片空白。

顧沉這句話帶來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

過了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我以前確實不認識你……」

「你記不記得，五年前的夏天，龍山遊樂場的 5D 體驗廳，發生過一次設備故障？」

我睜大眼。

「當時你也在？！」

那次原本是我和張珂約好了一起去的，但後來他臨時有事就放了我鴿子，但我心心念念好久，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去。

結果在那個 5D 影院裡，影片播到一半突然停了，後來工作人員過來道歉，說設備出現了問題，不能繼續了，隻能賠償我們觀影券。

當時我本來就因為張珂的爽約不高興，遇到這事兒更是煩躁，哪裡還會再去第二次？

我記得——

「當時坐在我左手邊的人，是你？」

那個影廳不大，當天去的人也很少，我左手邊坐了一個男孩，因為光線很暗，我就記得他很高，但具體什麼樣子並不知曉。

後來影片停了，四周更是全黑，工作人員請我們出去的時候，我才發現左邊那男孩一直沒動。

我感覺他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學？走啦。」

他如夢初醒，仰頭看了我一眼。

……

「我有輕微的幽閉恐懼症，一般不會去影院這種地方，但那次實在是好奇，就去了，沒想到——」

顧沉說完，我好久都沒回神。

原來我們真的早就見過！

「可是當時那麼暗，我都沒看清你的樣子，你怎麼認出我的？」

「聲音。」顧沉說著，耳尖忽然泛紅，微微偏頭，聲音放輕了許多，「咳，另外，你很喜歡白苔香。」

我確實一直用這個味道的沐浴露來著……

！！！

顧沉你是狗鼻子嗎！？

夜晚的風微涼，我的臉卻滾燙。

顧沉又看了過來，眸子澄澈明亮：

「那一次如果不是你，我——總之，喜歡這種事，從來沒有道理可講。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不知道你是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喜歡你。」

他抿了抿唇：「我記得你當時一直在低頭看手機，猜到你有男朋友，所以沒有想過更多。可是後來我在地鐵上又遇到了你，你也已經分手了，那——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別人都可以，那為什麼偏偏我不可以？」

是啊，為什麼偏偏他不可以？

我閉了閉眼，吻了過去。

「因為我喜歡你，顧沉。」

我緊緊抓著他的手，心髒快要跳出胸腔。

「不是偏偏你不可以。」

「是隻有你可以。」

他愣了下，眼底爆發巨大的驚喜，一把將我攬入懷裡，回吻過來。

所謂差距，算了，都算了。

那些都不重要。

隻不過是，恰當正好的我和你，終於在同一頻次相愛。

18

再次碰到張珂，是三個月後。

看著站在樓下的張珂，我有點煩躁。

「你從哪裡打聽到我住這裡的？」

張珂見到我頓時眼睛一亮，可就算這樣，也還是遮掩不住的憔悴。

「阿箏……」他喃喃著，「你今天……很漂亮。」

我低頭專心看手機，顧沉說他快到了。

張珂往前走了兩步：「阿箏，我已經和蘇彤分手了，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吧？」

這人在說些什麼東西？

我擰著眉抬頭看他，他抹了一把臉，神色隱忍。

「我想明白了，我真正愛的是你。其實從我們分手以後, 我每天都在想你……阿箏，九年, 你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不能沒有你。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前段時間聽說蘇彤流產了, 在朋友圈大罵他和他媽極品，和他徹底鬧掰了。

現在又來找我，我看起來很像是冤大頭嗎？

「不好意思。」我打斷他的話，「我男朋友來了。」

張珂一臉震驚地看著停在旁邊的卡宴, 當他看到顧沉從車裡下來之後, 表情更是精彩。

顧沉掃了他一眼, 腳步未停，來到我身邊，接過了我的包，又笑著問：「等很久了嗎？」

我搖搖頭, 但還是忍不住低聲：「……這麼高調幹嘛？」

我也是和顧沉在一起之後，才知道他家境比我想的要好很多。這小子放著自家公司不去, 跑來我們公司打工去了，真是有錢任性。

顧沉眼眸明亮：「今天不一樣。」

張珂忽然喊了我一聲：

「阿箏, 我都已經知道了, 他不是你男朋友, 你不用找他來演戲了。」

喲，消息還挺靈通？

沒想到他畢業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踹了。

「（「」張珂臉色一喜：「我就知道，你隻是為了讓我吃醋——」

「他是我未婚夫。」我笑眯眯開口。

張珂的表情瞬間凝固。

顧沉挑眉, 握住了我的手，對張珂道：

「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媳婦兒麻煩，她不喜歡，懂嗎？」

交纏的手上, 是他剛買的婚戒。

——今天是我們去領證的日子。

本來我覺得太快了，但顧沉行動迅速，在一起一個月的時候就陪我一起回了老家，見了我父母，一張嘴哄得我爸媽喜歡的不得了，立刻和他同一戰線, 開始催婚。

第二個月的時候我被他拉去見了他爸媽，這才知道湊巧的是, 他媽媽以前還是我接待過的一位客戶, 算是相熟。

第三個月，顧沉把裝修好的房子鑰匙給了我。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為什麼他說可以幫我還房貸——這小子全款房, 壓根沒房貸！

於是——就像是拉了進度條一樣，直接跳到了結婚這一步。

張珂看著我們緊握的手，以及那對婚戒，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般, 失魂落魄。

良久, 他捂住臉，緩緩蹲了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

他聲音嘶啞，但我已經毫無波瀾。

顧沉拉了一下我的手，笑道。

「同學, 走啦。」

我眨眨眼，笑起來。

「好啊，跟你走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