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過年回家，我借口買醬油躲在樓下和男友煲電話粥。

剛放假回來的竹馬看到了，嘲諷道：「怎麼談個女朋友和做賊一樣。」

我怕男友不開心，小聲解釋：「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竹馬的行李脫力砸在地上。

他一臉不可置信，聲音顫抖：

「既然你也喜歡男生，那當初我和你告白，你為什麼要說我……惡心？」

01

一天沒和時沭打電話，我整個人都不對了。

做啥事都提不起勁，蔫著無精打採。

昨晚匆匆和他視頻了下，我妹那大嗓門立刻給我宣傳到位。

「咦，有大帥哥欸，大帥哥你是我哥朋友嗎？你們關系可真要好啊，過年放假還視頻～」

不擅長撒謊，怕她多問幾句，我就能把我和這個大帥哥是情侶，兩個人不僅醬還釀這種事全抖摟出去。

那這個年我別想過了。

於是我心虛地掛掉了通話，忍著隻發文字信息。

到了傍晚，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媽，咱家是不是缺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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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忙著汆丸子：「沒有啊，前幾天三件七折你爸買了好幾單。」

「哦，缺啊，那我去樓下買兩瓶上來，醋要嗎？好的好的，醋也買。」

不等我媽吭聲，我飛快地披了外套下樓。

一到樓下我就撥了過去，而時沭早已等候多時。

拜託，初戀加熱戀期哎，我恨不得 24 小時黏他身上，昨天兩人在高鐵站分開的時候，我都想直接跟著時沭跑了。

時沭的聲音像是四月的風，給我吹得心神蕩漾。

我蹲在小花壇邊一邊揪草一邊傻Ṱũ³笑。

「孟笙？」

我抬頭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盎然的笑意。

等看清來人後，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遲忱愣了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喲，談女朋友了？滿臉桃花。」

嗯……是我的錯覺嗎，感覺他吃檸檬了。

不等我回話，他拖著行李箱走近了幾步，嘴角彎起點嘲笑意味：「怎麼不在家聊呢？苟在下面做賊似的，怎麼，對象見不得人？」

很難忽視他話語裡的刺，我有點不大高興。

不想和他出櫃，但他聲音這麼大，時沭肯定聽到了。

為了讓時沭安心，也出於某種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較勁情緒，我直視他平靜地解釋：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遲忱愣在了原地。

啪——

行李箱脫力倒在了地上，把手砸在水泥地面發出了巨響。

他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聲音都有些發抖。

「既然你也喜歡男生，那當初我和你告白。

「你為什麼要說我……

「惡心？」

02

我暗戀過遲忱三年。

這件事，隻有我知道。

哦，還有我妹孟柒。

她在書房寫作業，用了我的草稿本，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他的名字。

我用了一整年的壓歲錢，才把孟柒那張嘴堵上。

我不希望我的喜歡給他帶來困擾，隻想默默地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安靜陪伴。

在日復一日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一起打球中，我不斷心動，又不斷掩飾心動。

他永遠不會知道，我看似平淡的表情下是一片多麼沸騰的海，隻為他沸騰的海。

高考結束後，一想到我的暗戀將這樣無疾而終，就難過得心都皺了起來。

孟柒實在是看不下去：「哥啊，你志願都填他隔壁學校了，隔的是一條街，不是銀河！」

她不懂。

遲忱十八歲的生日願望是，上了大學好好談戀愛。

等他找了女朋友，我將徹底退出他的世界。

那時他吹滅了蠟燭，眼神落在我身上，我看到了他對未來的希冀。

我怕我眼裡的愛意出賣自己，別開了眼。

「願望說出來就不會實現啦！」

他挑眉：「一定會實現的。」

他確實有這個底氣。

畢竟遲忱永遠是人群中最出眾的那個，不管做什麼都輕而易舉。

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好成績，輕而易舉就能俘獲所有人包括我的喜歡，也輕而易舉就能將我戲弄。

大學開學前的最後一次同學聚會，我遲到了。

正要推開包間門，忽然聽到裡面有人提到了我的名字。

我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說到單純，誰能有孟笙單純啊，他從來沒拒絕過人吧？

「不是我說，今天咱哥幾個，隨便拎出一個和他告白，他都拒絕不了。

「嗯……還是當晚就能全壘打的那種。」

包廂裡笑聲亂哄哄的，我的心卻在此刻靜到了極致。

伸出去的手在顫抖，那樣不堪的言語打擊不到我，直到我聽到了遲忱的聲音。

他的聲音懶洋洋的，含著些許笑意。

他說：「確實。」

03

天色漸漸暗下來，遲忱拽著我的胳膊不肯放。

時沭應該是發現了不正常，春風和煦的語氣變得有些急。

「小笙，你被人纏上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報警？」

遲忱嗤笑一聲：「嘖，小笙，叫得還挺親昵的。」

我奮力甩開了他，忍著怒意。

「遲忱你別鬧了，他是我男朋友，你放尊重點。」

「尊重？」他點點頭，將這兩個字在舌尖熨了又熨，「你罵我同性戀惡心的時候，想過我有多難過嗎？」

我不想和他糟糕的對質被時沭聽到，匆忙對著手機說了一聲「待會兒解釋」就掛了電話。

他不翻舊賬還好，這一翻把我翻毛了。

時隔半年，我仿佛再一次站到了那扇門門口。

「那你呢，別人說我是個當晚就能全壘打的隨便貨色，你跟著附和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難過？」

「我什麼時候說過……」

遲忱皺著眉，聲音輕了下去，表情漸漸變了。

看來他想起來了。

我收起手機，扯了扯被他拽皺的衣袖，徑直往回走。

遲忱追了上來。

「孟笙，你誤會了，那晚……」

「你買個醬油買到哪裡去啊，種黃豆去啦？」

我媽突然出現在單元門門口，氣勢洶洶：「電話麼也不接。」

聞言我掏出手機，果然有幾個未接來電，一半我媽，一半時沭。

「靜音了。」

「醬油呢？」

我心有些累：「路上打碎了。」

我媽狐疑地打量了我一下，看到了身後遲忱，表情收斂，換上了笑臉。

「小遲也放假啦？」

遲忱不會在長輩面前失態。

「阿姨好，我剛到。」

「晚飯還沒吃吧？來阿姨家吃，你爸媽今晚值班的吧？」

遲忱爸媽是醫生，忙起來時常忘記自己還生了個兒子。

所以他經常在我家吃飯。

原本這種近水樓臺的小確幸讓我心動不已，如今隻覺得有些麻煩。

我本能想替他拒絕，他卻先一步開了口。

「好呀阿姨，我放好行李就來，正好和孟笙，敘敘舊。」

04

我一邊膈應著遲忱，一邊惦記要給時沭回消息，一頓飯吃得是風卷殘雲。

我媽一臉嫌棄：「怎麼，半年沒吃過一頓飽飯？」

遲忱放下筷子投來關切的目光：「你男朋……」

我瞪了他一眼。

他停頓了下，改了口：「你朋友不給你飯吃嗎？」

孟笙嘴裡塞著肉圓子嘟嘟囔囔：「遲哥，我哥是害羞了，畢竟他暗……」

我踢了她一腳。

她委屈地開始扒拉飯，又悄悄給我比了個數字。

呵，兩百塊。她胃口倒是越來越大了。

我丟了筷子回房間，給孟柒發了封口紅包，接著點開了時沭的對話框。

【是你高中暗戀的那個人嗎？】

我心頭微微一動，蕩出一片甜甜的漣漪。

我和他之間沒有秘密。

他知道我狼狽不堪、錯付的真心，竭盡所能撫平了我無止境的內耗。

【別難過，你現在有我，我永遠永遠不會輕視你。】

【時沭，我想你了。】

消息一發出去，鼻尖就有些泛酸。

我捧著手機仰躺進柔軟的鵝絨被，時沭秒回。

【我也想你。】

他每次都能將我的愛意穩穩接住，從不落空。

新的消息跳了出來：【要不要來一局遊戲？連麥。或者一起看部電影，切換一下心情。】

正要回復，門突然被擰開了。

我立刻坐直身體，皺起了眉：「你不會敲門嗎？」

遲忱反手關上了門，將一碟車釐子放在我桌上。

他嘆了口氣，直直地看著我。

眼神裡翻湧著很復雜的情緒，似是懊悔，似是僥幸。

「孟笙，我們之間有誤會。」

我聽到了我錯過的後半截故事。

那天我沒有推門進去，扭頭走了。

而事實是，遲忱說完那兩個字後斂起了笑意。

「不過呢，他心腸軟是因為把你們當朋友，不是可以被隨意編排的理由。想全壘打，先特麼看看自己配不配。」

那晚他來我家，我窩在被窩裡誰都不肯見。

他輕輕攏住了我的被子。

「孟笙，明天就要去大學報到了，你覺得我的生日願望會實現嗎？」

我沒吭聲。

他自顧自地說著：

「認識你之後的每一年生日，我都許了要和你在一起的願望。

「我們在大學談戀愛好不好？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在被子裡被他緊緊抱住，冷不丁想起他們調笑的話，隻當他想與我發生關系。

一時間惱怒羞憤衝擊著我的神經，我猛地一把推開了他。

「遲忱，你竟然滿腦子這種事，你真惡心。」

05

房間一片沉寂。

隱隱約約能聽到客廳電視傳來的歡樂聲響。

而這邊，空氣都好像要凝固了。

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

幾次張口，又都無言地閉了回去。

時沭沒得到我的回復，發來了兩個表情包。

我將混沌紛繁的思緒暫且擱下，想著先給時沭答復。

「孟笙，直到今天，我依然喜歡你。」

手指懸在屏幕上，遲遲打不出一個字。

「這半年我時常失眠，不斷想著你說的惡心，我不敢找你。」

指尖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我慌亂地熄了屏。

「遲忱，太晚了。不管是今天還是那一天，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該回家了。」

遲忱卻微妙地抓住了一絲希望，靠近了一步，捧著我的臉逼我直視他。

「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過我，對嗎？」

我想移開視線，遲忱卻變本加厲地湊得更近。

「看著我孟笙。」

被他觸碰到的地方開始發熱，我急忙推開他。

「那又怎麼樣，我有男友了，已經不喜歡你了。」

「可是。」遲忱垂下眼看著自己的雙手，良久慢慢攥緊，「我不想我們就此錯過，給我一次機會，孟笙。」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