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滾到一半正上頭,夏銘又開始哭,哥哥哥哥叫個不停。

我隻好給他順毛摸頭,耐著性子啞聲哄……

十分憋屈。

但到底是年輕氣盛。

事後我手抖得連煙都夾不穩,夏銘就抽走了那隻煙,依偎在我肩頭喃喃:「哥,抽多了不好。」

我氣笑了:「特麼的,那不然抽你啊?」

夏銘耳根莫名一紅……怎料真讓他抽到了。

服氣。

10

我包養了夏銘一個月。

他會所的工作被我給辭了,區區二十萬的債務我也打算替他解決。

「大哥,您對小子是不是有點太好了啊?」

阿金捧著那麻袋美金,極度不舍地交了出去。

「你發現他哪裡可疑了?」

「這倒沒有,就是……」

「我有我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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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嘆了口氣,又遞來張照片:「好吧大哥,最近上頭讓您解決個人。」

我瞥了眼照片上金發碧眼的男人,沒接。

陸家已經兩年沒給我派任務了。

「他犯了什麼事?竟然要我出手。」

「據說是和陸先生女兒走得近,一個狐媚子,趁您最近和陸小姐鬧矛盾,就可勁勾引她……」

我挑了挑眉,「那不挺好的麼?留著,不殺。」

幫派老頭隻有陸阮一個獨女,之前老煩我。

為了躲她我說自己是同,她卻說能四愛。

真是怕她了。

「可是大哥您不動手,陸先生那邊不好交代……」

我皮笑肉不笑地踩了阿金一腳,「你到底是誰的人?」

阿金痛得面目扭曲,咽了口唾沫猛猛地點頭:「我待會就去本家回絕!……」

我這才收回腳,走出高利貸的老窩。

初冬寒風瑟瑟,枯枝旁烏鴉叫得像死前回光返照般雀躍。

這不由讓我想起十五年前。

那會兒陸老頭還不是老頭,是陸老大。

他的幫派剛剛做大做強,碰見了還是街頭混混的我。

他看我挺能打架,想拿我當繼承人培養。

為了給妹妹治病,還債……我答應了。

從此一腳邁進深淵不復還。

11

夏銘曾經問過我,我口中的親妹妹在哪兒。

我當時叼著煙,咳了兩聲,給他指了指西海岸那頭,又覺得不對,指向了窗外布滿繁星的夜空。

她不該在海底,應該在天堂。

就算看在我這麼些年,天天為她燒香祈福的份兒上。

夏銘突然說了句「對不起」。

我抖了抖煙灰,故意把抽過的半截煙塞進他的嘴裡。

「她是個很漂亮、活潑、樂觀的女孩……」

「咳!」

夏銘不會抽煙,吸了一口就眼眶泛紅,像隻憋氣的兔子。

我笑著用手掰開了他的唇,渡了口氣過去。

然後抵著他的額頭,些許倦怠地閉了閉眼。

「如果她還在,應該挺喜歡你的。她喜歡研究天文,喜歡學霸,還喜歡帥哥……剛好,你都佔上了。」

「哥,小顏她……」

夏銘頓了頓,抿唇輕聲道。

「她一定也很喜歡你,而且化作了最美的那顆星星,在天上守護你。」

……守護嗎?

不要守護我了吧。

我想這輩子,差不多就行了。

12

周五的下午,我帶著贖回的賬單,難得親自來接一次人。

可在校門口抽掉了五支煙,還不見人影。

我急得親自進去撈人。

結果抓了個他的室友顫顫巍巍地解釋,說夏銘今天下午壓根沒來上課。

打他電話,還是關機。

平日裡夏銘不會無故失聯,幹什麼事前都得跟我報個備。

我感覺不太妙,派了一堆人去找,但直到太陽落山也沒個信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底下有人開始懷疑:「大哥,這小子該不會和當年的 Clare 一樣……」

後面的話被我擦槍的動作堵了回去。

「你們都別跟著。」

我把抹布往沙發上一扔,抓起車鑰匙獨自往車庫裡走。

背著我搞小動作,誰家派來的眼線?

敢逃就別讓我抓著,否則必死無疑。

……

在島上的暗巷和廢棄車廠周圍繞了好幾圈,最後還真讓我找著了。

但……

「夏銘,你趴在地上做什麼?!」

他附近圍了一群兇神惡煞的肌肉男,個個五大三粗。

不像是叛變。

湊近看,才發現這是被打趴了。

「艹,你們要死啊?這特麼老子的……!」

我一腳踹開還想揍人的打手,條件反射抽出腰間佩槍抵在了那人腦袋上:「誰指使你們……」

「阿洲。」

話未落音,深巷裡走出個拄著拐杖穿大衣的中年男人。

陸老頭,陸青也。

叫他老頭,隻是我的個人習慣。

他睨了眼地上滿身傷痕的夏銘,用拐杖輕輕推開我的槍頭,俯身掐住我後頸湊得極近:

「我有沒有教過你,不準再養小白臉了?」

13

命令是下午違抗的,警告是晚上來的。

四周氛圍瞬間劍拔弩張。

我知道陸老頭想幹什麼——殺雞儆猴。

但地上的小孩血流得厲害,我實在沒心情和他硬剛,索性收回槍妥協:「知錯了,幹爹。」

陸青也松了手,也收回了那根可怕的拐杖。

但我扛起夏銘臨走前,他攔住路拍了拍我的戗駁領,語重心長地說:

「阿洲,你玩心重,玩玩兒可以,大鬧會所報復我其他幹兒子……也可以。但又敢對誰動真情,那就得、死。」

我抿了抿唇。

之前會所裡的那位雜總,是陸青也的另一個幹兒子……曾經強奸過我妹妹的幫兇。

我妹妹靳顏不是病死的,是自殺。

良久,我才仰頭,笑了下:「幹爹說的是。」

……

把夏銘帶回家包扎好後,他一個勁抱著我哭。

說自己今下午被綁架的驚險奇遇,一度快要死在那幫人手上……

「明天就搬過來,哥保護你,別怕了,啊。」

我拍著他背哄了好久,沒敢讓他發現,不久前才滅掉的殺心。

「說起來,今天下午那麼長時間,你……」

「哥,你真的一直在玩我嗎?」

夏銘突然抬頭抹了把眼淚,打斷我的話直愣愣盯過來:「那個老男人說,我在你眼裡隻是個死人的替身……真的嗎?」

「別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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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抵在床頭扣著腰欺身吻了下來……

青澀裡帶點兇狠,頗有調情的意味。

夏銘很少這麼主動。

時間長了我想喘口氣,又被他粗暴摁著,胡亂闖了一通。

直到口腔裡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意亂神迷。

夏銘才緩緩松口。

「哥,對不起……但我剛剛,有點兒生氣。」

「生氣?有什麼好氣的。」

我不喜歡被粗暴對待,因為那會勾起很多不好的回憶。

可面對吃醋的小狗,一股無名火燃成了欲火。

我笑著抬腿踹了踹他的肩膀,反問:「不過你今晚這麼氣,是要跟我做恨麼?」

夏銘緊繃的身子一頓,攥著我腳踝的手猛地緊了緊:「哥……」

14

第二天,夏銘所有的行李都被搬到了我家,實際上就是一堆破舊的二手書和幾件爛衣服。

這年頭,衣服洗得發白就算了,竟然還有帶補丁的。

我看著看著就笑了。

於是又讓阿金按照之前量好的尺寸,買了一堆衣服回來。

「大哥,你不會真拿那小子當替身了吧?讓他搬到這兒多危險啊!」

阿金放下那些盒子,一時急了眼,口不擇言。

「當年祁原背叛組織,害死了那麼多兄弟……就算大哥再喜歡他,也不應該再找個替身來膈應底下的老伙計啊!何況,他早就死無全屍了……」

這次我沒打斷他,隻是問:「阿金,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他說十一年。

十一年,是我進組織的第四年。

也是剛剛擺脫陸青也那個死變態,分出去自立門戶的第一年。

我彎腰拾起地上的盒子,又問:「跟著我的這些年,我對你怎麼樣?」

他說很好,比其他所有人都好。

「是大哥當初給了我口飯吃,替我擺脫了高利貸的深淵。」

我笑了笑,抓起茶幾上那把烏黑锃亮的手槍,抵在了他腦袋上。

「既然這麼好,你還給陸家當了十年的狗?」

阿金呆愣在原地。

作為我親自在路邊撿的二把手,他從一開始就沒被任何人懷疑過。

直到夏銘的出現。

「大哥,我沒有……」

「不需要你承認,因為我不想趕盡殺絕。」

我將那柄上等的手槍塞進他後衣領,抬起下颌挑了挑門外:

「從今天起,你自由了。」

「滾吧,永遠不要再回來。」

15

對阿金生出嫌隙,來自夏銘的提醒。

起初他在床上提及阿金可疑的行蹤,我沒當回事。

他一個高材生腦子好使,推斷種種細節……我也沒個警醒。

畢竟阿金跟了我這麼久,情況危急時刻為了保護我,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過。

所以我不懷疑他是哪家臥底,潛伏夠深。

直到他再次提起,「祁原」這個名字。

Clare。

曾經和我並肩作戰的摯友,被陸青也當做我真心喜歡上的人。

是我害死了他,是他間接害死了自己。

陸青也屢次三番想置他於死地,都被我攔下。

可最後一刻,陸青也告訴我他是臥底。

我隻遲疑了一瞬。

眼前便倏地炸開一片血花,染紅了我目之所及。

……

後來事實證明,祁原的確是警方線人。

而陸青也隻是誤打誤撞,出於對我的控制欲,栽贓祁原後發現假戲成了真。

索性讓他死無全屍,將他剁成了一塊塊地扔到警局門口挑釁。

那一刻我想一槍崩了他……可還不是時候。

我的仇,還沒報完。

16

夏銘住進來後,這屋子顯然有了些許生氣。

黑老大慣有的陰暗極簡風被他稍稍改動,成了亮堂自然風。

就連從前養了不到一周就死的植物,在他手裡也出奇般活了過來。

我勾唇誇他厲害。

他澆完水,卻突然問:「哥,那個跟在你身後,經常對我翻白眼的大叔去哪了?」

我撥葉子的動作一頓。

「你很想他?」

「我想讓他教我刀法~之前見他使過,看起來好厲害……」

夏銘說這話時眨巴著眼睛,像隻靈動的小鹿。

很難不讓人動容。

「跟我學,我比他更厲害。」

我把他拉到了地下二樓的射擊訓練場,滿牆的刀槍器械,給他看傻了眼。

「哥,你是……真厲害啊。」

他嘆為觀止,按照我指示取了一把中意的三稜刀。

在他扣著刀柄隨意舞動時,我突然抓住他亂動的手,往腰眼處帶——

「刀刺這裡最痛,哥教你……」

「哥!你別……」

夏銘被嚇得想躲,卻被我牢牢抓住:「好好學,防身自保的技巧啊。」

「可是好危險……」

「不精準點一擊斃命,下次你又想被打得滿地找牙?」

他這才安生學了起來,動作笨拙。

射擊和匕首,自衛和攻擊……我挨著教了個遍。

等夏銘練習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雖然地下室信號不太好,我還是聽到對面斷斷續續的電音——

「靳時洲,你要找、找的人……出現了。」

17

掛斷這通電話後,我從牆上取了把槍,臨走時卻被夏銘拉住。

「哥,你又要去做危險的事了?」

「松手。」

我沉下臉試圖甩開,這次卻沒能掙脫。

地下室裡空氣不流通,讓人呼吸困難。

夏銘固執拽住我:「哥,別殺人了,算我求你。有什麼苦衷也沒必要……」

「你想聽嗎?」

「什麼?」

「一定要殺掉那人的理由。」

夏銘點點頭,我也就地坐下,擱臺階上娓娓道來十七年前的事。

「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

「莫過於為了給妹妹治病進了陸家,當陸青也的走狗。」

靳顏有先天性心髒病。

那時陸青也一出現,醫院就很快找到了配型,催我盡快繳納手術費。

可這筆高昂的手術費,對我來說是天價。

陸青也再次找上了我。

這次我同意了,他替我給了錢還了債,先叫我去教訓了一個小混混。

我以為往後所有的「任務」都是如此,直到一次意外,陸青也用我的手……開了槍。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但不是最後一次。

他警告我,現在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這輩子都逃不掉了。

那段時間我天天做噩夢,驚醒後整夜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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