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新歡舊愛
  • 3740字
  • 2025-01-15 13:45:05

他不停地翻看相冊,回憶慢慢侵蝕著的思緒。


仇恨褪去,心髒才密密麻麻地疼起來。


針扎一樣。


每一張照片,都能看見她眼底溢出的幸福。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三年前,父親說,他發現了姜氏偷稅漏稅的證據。


沒過多久,父親便死於車禍。


車輛爆炸,事故現場的車裡,隻發現三具焦黑的屍體。


那天,看著父親,沈懷瑾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出遊是姜絢的父親提出來的,他的父親,因此而死。


更別說,警方的調查報告上說,事故發生前,車內發生了爭執。


所以當他看見姜絢慘白的臉時,狠話脫口而出。


他想,也許正是因為自己娶了姜絢,才有了父親的死。


至今,他仍然記得那天,姜絢小心翼翼收回的手。


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父母去世,可是在面對「他」這個苦主時,連眼淚都要偷偷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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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絢喜歡他。


沈懷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看著她被傷害時強作鎮定的表情,沈懷瑾便覺得快意。


哪怕她是殺人兇手的女兒,哪怕他離不開她,隻要對她壞一點,就對得起任何人。


過往的記憶在姜絢離開後,變得越發清晰。


深夜遞來的醒酒湯。


裹在肩頭的衣服。


還有她以為自己睡著後,低落的道歉和哭泣。


如同一道道沉重的枷鎖,將他鎖在過去。


他並沒有在意,不是嗎?


一意孤行地折磨她,取笑她,將喜歡踐踏在腳下。


可是到頭來,他恨錯了人。


現實像一記重錘,一下下的,鑿在他的心髒上。


無休無止。


電話裡的人,還在說著話:「……確實不是姜清的手筆,姜清死後,他二弟私下轉移過一筆錢……」


沈懷瑾閉了閉眼,一切,塵埃落定。


他終於嘗到了報應的滋味。


生不如死。


可是誰來給他後悔的機會呢?


姜絢走了。


客廳的博古架上,還放著一沓她沒用完的燙傷膏。


沈懷瑾回憶那碗姜絢冒雨送來的熱粥,最後到底去哪了呢?


似乎是被許洛倒掉了。


她隻是簡簡單單嘗了一口,就捂著鼻子,故作矯情:「一股土腥味。」


用鮑魚海參熬出來的粥,怎麼會有土腥味。


可他就是默許許洛做了。


雪茄在黑暗中緩緩燃燒。


許洛打來了電話。


「懷瑾,你還好嗎?用不用我去陪你?」


「周揚來找姜絢,是不是你的主意?」


從前的縱容,隻不過是為了折磨阿絢。


可是許洛要得太多了。


不自量力地插手到他和姜絢之間,攪風弄雨。


「哎呀,我就是……不小心聽到你跟秘書的談話了嘛,周揚去,不比你秘書去管用,我這是為了你好啊……」


這個他一手捧起,光鮮亮麗的女人,直到此刻,還以為撒嬌就能遮掩過去。


就連放在網絡上的視頻,也是她找人做的。


沈懷瑾沒有回答,直接掛了電話。


轉頭,就給秘書發了條消息。


當晚,許洛的醜聞便登上了新聞頭條。


其實毀掉一個人很容易,許洛仗著他的權勢作威作福,沈懷瑾隻需表個態,將「保護」從她頭上移開,許洛便會被吞得渣都不剩。


秘書很久回復:「那她的資產……」


「你看著辦。」


沈懷瑾從沙發上站起來,不小心搡掉了一盒東西,盒子掉落在地,裡面的東西摔出來。


是一張小卡片。


他蹲下身,撿起。


姜絢清秀的字跡清晰可見。


「如果重來一次,我寧願死的是我。」


卡片背面,是金色的印刷體——生日快樂。


姜絢生日那天,她的願望,是代替所有人去死。


沈懷瑾仿佛突然被人攥住了喉嚨,積壓多日的愧疚,在此刻,終於徹底崩盤。


他癱坐在地,給姜絢打了電話。


短暫的忙音後,就接了。


並不是姜絢。


是姜芹芹。


「我該怎麼做……」沈懷瑾聲音嘶啞,像渴求救贖的人,茫然又無助地問道:「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姜芹芹說了一句:「她恐怕,再也站不起來了,哪怕再好的醫生,也於事無補。」


「沈總,興許,你會背負著愧疚,孤獨終老,可是在我看來,這算不得報應。」


「還有什麼辦法,能還我們阿絢健康快樂的一生呢?」


不能了。


有的錯,一旦釀成,再無補救的機會。


「善良之心,總是太容易跟危難之人共情,也太容易因己之過,而感到愧疚。沈懷瑾,你兩樣都佔了,才叫她掏心掏肺地補償你。你哪有錯?是大伯和大伯母把她教得太好,你配不上她罷了。倘若你有良心,就該待在地獄裡,永遠不要與她見面。」


8


沈懷瑾最終,還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他給了姜絢很多財產,委託律師去見人。


之後,平靜地離婚。


姜絢,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離開了他的世界。


音訊全無。


沈懷瑾麻木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收拾周揚,和姜絢的二叔。


他用了一些手段,周揚在監獄了,嘗到了被人騷擾的滋味。


姜絢的二叔死在國外的一條高速公路上,以當年同樣的方式,被綁在駕駛座上,燒成了灰。


剩餘的時間,沈懷瑾就待在家裡。


一遍遍對著姜絢曾經留下的菜譜,熬粥做菜。


油濺在皮膚上,起了水泡。


沈懷瑾就想,原來那時候,她是這種感覺啊。


即便知道,這些菜到頭來會被倒掉,她還是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


再多的喜歡,也會被消磨掉的。


如小芹所言,他待在地獄裡,過了一年又一年。


一個人生活,一個人賺錢,資助孩子上學。


曾經叱咤ƭú¹風雲的商界新貴,在三十出頭的年紀,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遲暮。


姜芹芹有句話說得對,他會背負著愧疚,孤獨終老,可這算不得報應。


報應而字,本身就是世人為了寬慰自己,而想出來的笑話。


沈懷瑾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減輕心裡與日俱增的罪惡感。


這一年春天,他突然很想阿絢,哪怕偷偷瞧一眼都好。


於是幾番打聽,發現她就住在隔壁城市,離自己不遠。


沈懷瑾收拾東西,獨自開車來到了她的城市。


在醫院的門口,見到了來復診的姜絢。


她是站著的。


並沒有坐在輪椅上。


沈懷瑾長舒一口氣,可是再一打眼,發現姜絢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陽光正好,他的側臉沐浴著光,笑容溫柔。


沈懷瑾像是被擊中似的,死死盯著他。


很像。


像極了他年輕時的樣子。


姜絢挽著他的胳膊,兩人就跟他見過的,所有的尋常夫妻一樣,歲月靜好。


護士追出來,「哎,對了,這是上次您留在這裡的藥。」


男人回頭跟護士道謝,另一隻手還護著姜絢,以防她從臺階上摔下去。


沈懷瑾臉色蒼白,她結婚了嗎?


恰巧這時,姜絢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來。


他捂著口罩,閃到拐角後。


隻聽男人問:「怎麼了?」


姜絢熟悉的聲音響起,語氣輕快,「那個人……有點像熟人……」


「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啦,電影快開始了!」


姜絢催促著,顯然心情很好。


男人笑起來,「好,還有時間,不急的。在此之前可以帶你去冰激凌。」


沈懷瑾魔怔似得,跟著他們,到了電影院。


就坐在他們後面。


他想,或許,姜絢還沒有忘記自己。


不然為什麼會找個跟他很像的男人?


就連說話的語氣,跟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倘若自己出現,要帶她走,她會不會跟自己走呢?


一場愛情電影,他一個字沒看進去。


隻盯著前面的人看。


越到最後,越篤定,姜絢會的。


這也許是自己最後一次,補償她的機會。


出了電影院,耀眼的燈光照得人眼睛發酸。


沈懷瑾快走幾步,正要伸手去拍姜絢的肩膀,結果他們夫婦就被路邊一個弄社會調查問卷的人纏上了。


穩一點。


沈懷瑾告訴自己。


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會嚇到阿絢的。


也不差這幾分鍾,等一等就是。


順便還能掏出手機訂一束花。


他在不遠處住了腳,裝成一個對書店展覽櫃裡,一本愛情小說感興趣的客人。


記者問:「請問二位認識多久了?」


「一年。」男人很自然地回答。


「誰先追的誰?」


「我先追的我太太。」


他似乎為此而感到自豪。


記者又把話筒遞給姜絢。


「他吸引你的地方是什麼?」


沈懷瑾停下手裡的動作,抬起頭。


看見姜絢的眼睛裡,是亮的。


「我喜歡他做研究的樣子。」


「研究?」


「嗯,他是醫學教授。搞研究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手機一震,沈懷瑾低下頭,發現鮮花已經接單了。


姜絢還在說:「……而且他喜歡小狗,我們養了兩隻呢,他還會攝影,拍照片ẗŭ³很好看。」


這應該是,沈懷瑾聽過,最刺耳的話了。


他盯著訂單成功的界面,頓覺得,有些諷刺。


是啊,他憑什麼認為,姜絢還喜歡自己。


他狗毛過敏,也不喜歡攝影。


他以為姜絢找了個替身,但其實,她隻不過剛好喜歡那個類型的人罷了。


僅此而已。


天色將晚,晚霞如潑出的焰火,燒透了半邊天。


沈懷瑾最後一次得到救贖的機會,也消失不見了。


他發動了汽車,隻想最後,再跟姜絢一程。


親眼看著她,走向幸福。


紅綠燈閃爍至此後,終於變綠。


姜絢夫婦走上了人行道。


轟鳴聲自遠處傳來。


沈懷瑾遠遠看去,一輛失控的油罐車,正肆無忌憚地衝破護欄,朝著人行道衝來。


其實,人的命運,有時候隻在一秒鍾,就決定了。


沈懷瑾駕著車,橫在了油罐車前。


幾秒鍾後,巨大的撞擊聲響徹天際。


油罐車被撞偏了,一頭朝著綠化帶扎進去。


而轎車,則被頂翻出幾米開外,刺耳的摩擦聲過後,冒起了白煙。


目睹這一切的行人們嚇瘋了,紛紛退後。


氣囊彈出來了,沈懷瑾已經沒了痛覺,他倒懸在車內,側頭,看著外面ťű̂₄。


一雙白色的平底鞋在短暫駐足後,加快速度朝遠處走去。


漸漸地,看到了白皙的小腿,然後是橫在腰間的手,最後,是姜絢夫婦的背影。


遠處晚霞燦爛,美得像一幅畫。


沈懷瑾伸了伸手,虛虛抓住了姜絢的背影,像是在做最後的道別。


「阿絢……」


隨後,驚天動地的爆炸,席卷了一切。


火焰舔舐著事故車輛。


將一切過往,都焚燒殆盡。


此時,走到路邊的姜絢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您好女士,這裡有您的一束花,隻填了您的電話,請您告訴我們一個地址。」


「花?我們沒有訂花。」


「可是對方已經付錢了,告訴我們一個地址吧。」


姜絢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十字路口。


把這裡的地址給了他們。


掛掉電話,她擔憂地望著路口,「他家人知道了,一定很難過。」


丈夫摸了摸她的頭,「他救了我們一命。」


「嗯,所以我把地址填在這兒了。」


「希望他來生能好好的……」


丈夫牽起她的手,「走吧,醫院今晚,應該不會消停。」


離開的時候,姜絢似有所感,最後看了事故車一眼。


隨後,快走幾步,走到了愛人身邊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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