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渡江橋
- 4376字
- 2025-01-13 16:48:51
轉學後,我成了有錢少爺的一對一助學。
剛開始許江樹對我極度厭煩:「離遠點,臭。」
後來,他給我過生日,送我禮物,整天在我屁股後頭轉悠。
我以為他對我有不一樣的心思。
下決心主動表白,他卻拉黑刪除加失蹤,躲瘟疫一樣避著我。
再見面,他站在賽場上,表情復雜地看著我和好友說笑。
他衝向觀眾席,拉住我的手:
「你說喜歡我,還算數嗎?」
1
父母離異後,我一直跟著外婆在縣城生活。
高一我被同校的男流氓給騷擾了。
以前他頂多威脅我幫他考試作弊,這一次他居然想親我。
這件事惡心得我直接大病一場,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我不敢跟外婆說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說學校有人欺負我,再也不想去學校了。
外婆著急地給我媽打電話,我媽很生氣:
「動不動就不去上學,學校裡一千多學生,人家為什麼隻欺負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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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因為我沒爹媽管,好欺負啊。
我沉默地聽完了她的牢騷,她罵著罵著就不耐煩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過完暑假,我要轉學。」
「我沒那麼大本事,你跟你爸打電話吧,花錢的事情找他別找我!」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外婆心疼地抱住我,眼眶泛紅。
我爸倒是很好說話,我隻說想轉學去市裡,他沒問原因就同意了。
沒經過商量,他就為我選好了一所寄宿制的私立高中。
或許是心裡對我有虧欠,我爸在為我花錢這件事上還算大方。
新學校一學年學費五萬多,每半個月才放假回家一次,每次放假我要坐兩個小時的城際公交才能見到外婆。
我更孤獨了。
為了避免再遇到變態,入校前,我剃了個三毫米毛寸,醜得像一顆毛蛋。
我還故意不刮胡子,任由其雜亂生長,讓自己看上去很邋遢。
為了扮醜,我買了副平光眼鏡,藍色塑料框,笨重又沉悶。
照鏡子時,我被自己醜得笑了一下。
很好,這樣應該不會有人對我有奇怪的想法了。
入校第一天,新班級的同學比我想象中友好很多。
「哥們,你看上去強得可怕。」
「我直覺你是數理化戰神!」
大家包容度很高,主動跟我搭訕聊天。
除了一個叫許江樹的籃球特長生,處處跟我不對付。
2
期中考試,我考了班裡第十。
數學滿分,英語險些不及格。
私立學校的英語教學進度比以前縣城的公立學校快得多,難度也大,很多考試內容超綱,我跟不上趟。
班主任好心安排我和許江樹組成互助小組。
許江樹也偏科,他英語接近滿分,數學隻拿了一半的分數,跟我恰恰相反。
為了方便交流,班主任把我和許江樹調成了同桌,還把我們換到了一個宿舍。
許江樹直接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拒絕:
「老師,我不需要互助,這題你就是請神仙來教我,我也學不會數學。」
起初我很震驚,居然有人敢這樣跟老師說話。
但許江樹就是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許江樹是大校董的兒子,是名副其實的少爺。
他在這間學校要風得風,誰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班主任習以為常:「神仙才不管這種破事,人家韓橋沒嫌棄你就不錯了,你還挑上了。」
開學將近兩個月時間,我和許江樹從來沒有任何來往,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
許江樹不情不願地把桌子搬到了我旁邊,兩張桌子間隔了很寬一條縫。
我幾次想要把桌子並齊,很快就又被他故意拉開:
「離遠點,臭。」
這位許大少爺,脾氣不怎麼好。
許江樹跟我約法三章:「第一,少來煩我,我沒工夫給你補英語,別跟我聊學習;第二,別隨便動我的東西;第三,沒想好,想到了再跟你說。」
我點了點頭,並不打算招惹他。
可等晚上搬宿舍的時候,我還是不小心惹了許江樹生氣。
「我說過,不要隨便碰我的東西,誰允許你把包放在我椅子上了?」
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我的行李有點多,收拾東西的時候順手把一兜衣服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但我沒想到那是許江樹的床位。
許江樹黑著臉把我的袋子扔到了地上,裡面的衣服掉了出來。
他用消毒湿巾一遍遍擦拭椅子,然後氣衝衝地去了衛生間洗澡。
另外兩個舍友人很好,一個叫沈竹生,一個叫王小宇。
他倆幫我把被扔到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
王小宇安慰我:「他就這樣,潔癖有點嚴重,少爺脾氣,人還是很好的,你別放心上。」
人好?
沒看出來。
熄燈後,許江樹突然在黑暗中喊我的名字:
「韓橋,我想到第三條了。
「你要是敢碰到我一下,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聽到了嗎?」
3
每天晚自習,許江樹都會去體育館訓練。
他是籃球特長生,初中曾跟隨校隊拿過全國青年聯賽冠軍,後來被省裡的俱樂部選中,預備參加全國青年聯賽。
家裡支持他打籃球,聽說學校裡原省隊退役的特訓教練就是校董特意為自己兒子請來的老師。
我不羨慕他家裡有錢,我羨慕他有這麼關心他的父母。
許江樹並非性格惡劣的人,相反,他跟班裡的其他人相處都很好。
人帥個高,有錢多金,擁有一大批迷妹粉絲,喜歡他的人掰著指頭都數不過來。
可他唯獨看我不順眼。
我猜測,大概因為我這不修邊幅的扮醜造型。
隻要我的胳膊稍微超過桌邊,許江樹就會立即踢我板凳腿:
「離遠點,臭死了。」
捫心自問,我身上一點味也沒有,但許江樹一看到我,眉頭就皺得能夠夾死蒼蠅。
某天,班主任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談話:
「韓橋,專心學習很好,但平時也要注意個人衛生,起碼不能影響其他宿舍同學的正常生活。」
班主任是個年輕的男老師,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新的刮胡刀要送給我。
我尷尬地謝絕了老師的好意,表示之後一定注意。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許江樹來找班主任告狀。
說不定他還想把我踢出宿舍。
隨著時間流逝,在原先學校遇到的糟心事對我的影響逐漸變淡。
我自己也覺得邋裡邋遢不舒服,當晚回宿舍就把胡子剃了。
晚上許江樹從體育館回來的時候,我剛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正準備上床。
他盯著我的臉愣了兩秒:「你怎麼長這樣啊?」
沈竹生直樂:「都當了一個月舍友了,你連人家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誰叫他之前留那個破胡子,髒兮兮的,我壓根沒正眼看過他。」
許江樹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甚至走上前來,近距離觀察我的臉:
「這麼看,你長得Ŧű̂⁾還挺帥,幹幹淨淨的多好。」
4
外婆每晚都會給我打視頻,問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見我把胡子刮了,她也很高興,一個勁兒地誇我:
「你的眼睛跟你媽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又在通過我思念我媽。
那個女人已經半年多沒回來過了。
自從有了新的家庭,她就很少再管我,逢年過節才會出現,吃頓飯就離開。
生怕我會粘住她一樣。
小時候大家誇我和我媽長得像,我隻覺得驕傲。
現在卻覺得很無奈,如果可以選擇,我隻希望自己這張臉和那兩個人沒有半分關系。
他們有失敗的婚姻,不負責任地丟掉了我這個破碎愛情的遺物。
我卻沒得選,隻能留在他們已經拋棄的舊時光裡慢慢長大。
我躲在衛生間裡視頻,有人敲門要用衛生間,我順勢跟外婆說了晚安。
一開門,許江樹站在門外:
「你打視頻坐外面好好打,幹嗎天天躲廁所裡?」
還不是因為害怕打擾到你惹你生氣?
我微微一笑,沒打算接話,側身出去的時候卻被許江樹拉住了手腕。
或許是許江樹的約法三章對我作用太深,我觸電般地甩開了他的手。
許江樹一愣:「問你話呢!怎麼不理人啊!」
「怕影響別人。」
許江樹:「哦,白天講的數學卷子拿來我看看。」
我:「?」
我遲疑了片刻,確認道:「你不是說,不要和你聊學習的事情嗎?」
許江樹嘖了一聲:「你這人怎麼那麼記仇,班主ẗű⁸任讓咱倆互助,回頭考試成績上不去,咱倆都得挨訓。」
少爺的心思真是令人難以捉摸。
我把卷子給了許江樹,第二天早自習,他扔了滿滿三大張手寫的英語詞組給我:
「背吧,都是重點。」
說完,許江樹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看著這家伙泛青的眼圈和兩張桌子之間閉合的縫隙,我陷入了沉思。
我究竟是刮了自己的胡子,還是刮了許江樹的腦子?
這算是——示好?
5
班會課,班主任要對座位進行微調。
當我的名字被點到時,許江樹騰一下站了起來。
「老師,不能換,我跟許江樹討論問題不方便。」
班主任氣得發笑:「我怎麼記得,是某人主動來找我申請換同桌的?」
這一次,班主任沒有立即答應他的請求:
「韓橋,你怎麼想?」
我愣住了,我沒想到班主任會詢問我的意見。
班裡同學不約而同看向我,安靜地等待著我做出自己的選擇,仿佛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想換位。」
許江樹不甘心地把手按在了我的桌子上,但他似乎也清楚先前對我的態度有多惡劣,最終連句挽留的話也沒能說出口。
集體挪動時間,我背包來到自己的新座位,窗戶開了個縫,剛好有風掠過窗簾拂過我的衣領。
原來這就是自主選擇的暢快。
下課之後,許江樹捏著他寫的三張紙來找我:
「你落東西了。」
「謝謝,我已經抄下來了。」
許江樹皺眉:「這就是給你的,你還費勁巴拉抄一遍幹嗎?」
「加深記憶。」
許江樹噎了一下:「去食堂吃飯嗎?」
我不確定許江樹在問誰,環顧四周沒有人回應他,我才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問我?」
「對啊。」
「我和竹生說好去二樓吃……」
「一起啊,走,再晚就要排隊了。」
許江樹沒有聽懂我的拒絕,反倒很是自覺地把自己納入了我們的計劃範圍。
我坐在原地沒有動:
「許江樹,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飯。」
許江樹腳步頓住,回過頭,臉上露出難以置信。
他應該很少被人拒絕。
無論是一起打球的隊友,還是年級裡各個班的人氣學生,許江樹永遠是一個團體的中心人物。許江樹有些尷尬:「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我沒有必要生氣。」
許江樹一雙桃花眼顯露出疑惑:「什麼叫作沒有必要?」
我說得很直白:「我沒有必要和排擠我的人做朋友。許江樹,我討厭你。」
6
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許江樹一反常態已經待在宿舍裡了。
通常他會待在體育館練球到宿舍鎖門。
等所有人洗漱完,我拿著手機鑽進洗手間,準備跟外婆打視頻,許江樹卻硬是擠進了門。
逼仄的空間,因為許江樹的入侵顯得更加狹隘。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領口:「出去。」
「我跟你道歉。」
許江樹的皮膚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半湿的頭發被他抓向腦後,飽滿的額頭不知為何浸潤著一層薄汗:
「我沒有要排擠你的意思,我隻是看不慣邋遢的人,之前對你態度不好,對不起。你可以,別討厭我嗎?」
說完之後,許江樹的耳根沾上一層詭異的粉。
原來黑皮少爺也會臉紅。
「我接受你的道歉,你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許江樹一動不動:「那你明天中午要跟我一起吃飯嗎?」
「……不要。」
「這次又是為什麼?」
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手機鈴聲響起,奶奶的視頻通話彈了出來,我和許江樹對視了三秒,他無奈地退出了洗手間。
等到我打完電話從洗手間出來,許江樹坐在床下直勾勾地看著我。
他的眼珠隨著我的腳步移動。滿臉寫著:你還沒回答我,你還沒回答我,你還沒回答我。
我聯想到了鄰居家那隻拴了鈴鐺的黑色四眼鐵包金。
我徑直上床躺下,一分鍾後,許江樹出現在我床邊。
他身高逼近一八五,輕松和躺在床上的我平視。
「為什麼明天也不和我一起吃飯?」
「不想。」
屋裡傳來兩聲悶笑,其他兩位舍友樂於見到許江樹吃癟。
許江樹撓了撓頭,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
「那你數學練習冊能借我看嗎?」
「……在桌上,你自己拿。」
許江樹開始每天都來找我借學習資料。
他不辭辛苦地幫我整理英語重點短語,還貼心地幫我標出了練習冊裡對應的習題頁碼。
熟練得像是有多年英語家教經驗的樣子。
放假前的周五晚上,許江樹以問題為由加了我的微信。
很快我就後悔了。
一張試卷一共 28 道題,許江樹拍來了 27 張圖。
剩下的一道是課本上的例題,帶答案的那種。
我索性設置了信息免打擾,準備安心躺在床上看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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