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呂英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招呼車隊離開。

周國展開追殺，有我在，自然平安無虞。

呂英從一開始的懷疑到後面卑微地稱呼我為大俠，求我保護他。

我沒理他。

就這樣我們一路逃回齊國，洛辰主動向皇帝請戰，理由是他在齊國多年，了解很多情報。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再加上他曾經暗中遊說了幾個官員和最受寵的珍妃，送了很多金銀珠寶，有很多人支持洛辰。

此時幾位皇子爭鬥，死的死傷的傷，實力大不如前，太子被圈禁，齊國皇帝焦頭爛額，最終把兵權暫時給洛辰。

洛辰在一幹人的阻撓中，率兵前往周國邊境。

那一戰打得風雲變幻，洛辰是個老謀深算之人，又在周國打探多年，早就摸清了周國軍隊，很快取得第一場勝利。

得勝後，他立馬派人讓珍妃和官員進言，拿到更多兵權。皇帝被捷報弄得很高興，枕頭風和寵臣的話讓他深信不疑，加上之前太子和皇子爭權奪利，互相攻訐，皇帝對他們很失望，如今突然冒出個力挽狂瀾的兒子，立即下放更多兵權。

珍妃已經和洛辰達成協議，她查出當年明妃的確有想讓洛辰奪嫡的心思，卻並沒有做過分舉動。

當日那些事，都是皇後陷害明妃。

皇帝知道後勃然大怒，廢掉太子，更加疼愛洛辰。

洛辰有了更多權力和自由，軍中有部分太子陣營的將領，他直接送人去死。若為良將，他又假惺惺地趕過去營救，讓其感恩戴德。

我化作親衛一直跟在他身邊護他周全，知曉他所有秘密。

原來，天樞星君外表規矩，真要做事的時候，一點兒也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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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若不是你在身邊，我不敢放手一搏。」他經常深情地對我說，「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你就是我的後盾，是最大的功臣。」

我冷哼：「謝謝你的信任，可以把你亂摸的爪子拿開嗎？」

戰事順利，最後齊國大破周國敵軍，周國連忙派使臣和談。

來的使臣，是安定公主。

此時距離我和洛辰成親已經過了六年。

大勝回朝那日，我走到軍帳，幫洛辰整理東西帶走，無意中在某個隱藏書櫃裡翻出一個盒子，好奇打開一看，裡面躺著幾封信。

我打開快速看了一眼，又悄悄放回去。

若無其事幫洛辰整理好一切，又走出軍帳，望著萬裡無雲的碧藍天空，輕輕嘆了口氣。

那是皇帝寫給洛辰的信，希望他能與我斬斷聯系，迎娶安定公主。

洛辰不肯。

皇帝又讓他納側妃，趕緊生下一男半女。

這時我才恍然，洛辰已經二十八歲。

二十八歲的男人，大部分孩子滿地跑，然洛辰還未有子嗣。

這麼一算，我和洛辰在一起很多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想起上一世，我們都沒活過二十八歲。

如今，他終於活到二十八。

我的目的已經實現，留下來隻能耽誤他。

該走了。

不過，走之前，我得問洛辰最後一件事。

晚上天空純淨，星河如玉帶橫亙於天際，洛辰將我拉出軍帳，說：「師父，走，我們看星星。」

變成凡人後，洛辰也變成了一個土包子，喜歡和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明明在天庭隨處可見。

坐在山頂，微風輕拂，我問：「洛辰，你愛我嗎？」

他轉頭在我額頭落下一吻，笑著道：「問的什麼傻問題？」

我執著問。

他說：「還需要問嗎？我早就愛你愛到骨子裡。」

我一下子就笑了，我要的就是這句話，以後回到天庭，我定然會在他面前得意炫耀「你曾說愛我，還娶了我」，他那時候的表情一定很好看，而我定然揚眉吐氣。

或許是風太冷，我笑了一會兒就笑不出來。

12

「師父？」洛辰問，「怎麼了？」

我說：「你該有子嗣了。」

他愣了一下，沉默：「你看到信了？」

他那麼聰明，一下子就能猜到答案。

可他再聰明，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洛辰嘆了口氣，抱住我說：「天下皆是我子民，以後我們收養幾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好好教養，或者從宗室過繼幾個孩子也行。」

我想了想，說：「好。」

後面，我們一路平安地回到京城，路上沒了軍務束縛，洛辰抽出大把時間陪我。

此等行為讓眾人頗有微詞。

他一概不管，我行我素。

抵達京都，我住進洛辰的府邸。

同時，安定公主也抵達京都，提出兩國休戰，願意獻出十座城池，但前提是她得嫁給洛辰，生下擁有兩國血脈的子嗣。

齊國人非常高興，齊國的王室也非常高興，他們都認為這筆買賣劃算，認為李公公不堪為王妃，又老又醜的廢物，怎麼能和國色天香的公主相比？

我的存在，就是洛辰的汙點。

打勝仗後，洛辰的威望空前高漲，皇帝一心一意要立洛辰為太子，自然就更憎惡我這個拖後腿的老太監。

一開始，他們建議洛辰休妻，被洛辰拒絕了。

接著，他們威逼利誘，洛辰依舊拒絕了。

眾人十分震驚，想不通洛辰為何不願休妻。

齊國皇帝說：「假如你願意休妻娶安定公主，我就讓你做太子，倘若你不休妻，交還虎符，自行離去。」

我知道洛辰多困難才得到今日一切，上前躬身道：「陛下，老奴已垂垂老矣，做不得王妃，如今自請下堂。」

洛辰扭頭看我，上前道：「父皇，當年兒臣在齊國受盡侮辱，朝不保夕，旁人均冷眼旁觀，是李公公三番兩次救助兒臣，兒臣才有今日。」

「李公公於兒臣微末之時相助守望，又一路護送兒臣回國，兒臣自願娶李公公，如今為了太子之位，就休妻再娶，那便成了不仁不義之徒。不仁不義之徒即便做了太子，也難有臉面掌控天下。」

他雙手捧著虎符，恭敬地還給皇帝。

皇帝沉默良久，道：「這是你自己選的。」

說罷，就收回了虎符。

我很震驚洛辰竟然選了我。

回到府邸，我低聲罵他：「你在鬧什麼脾氣？我就算離開，也可以換一張臉出現在你面前，何必做到這一步？」

洛辰忽然問我：「倘若你變成其他人，還會做我的王妃嗎？」

我脫口而出：「當然不可能！」

這幾年當他的王妃，累得夠嗆，還要被人鄙夷找麻煩，做什麼事都不順心，怎麼可能還會往火坑裡跳？

洛辰眼圈紅了，啜泣道：「我就知道！師父，倘若我放了你，你不但不會做我的王妃，還會遠走高飛一走了之。」

這小子的確了解我。

他拉著我，執著地說：「我喜歡你勝過這天下！我很自私，即便用強，我也要留下你。」

我罵他：「若你上位，簡直是昏君。」

他說：「對，我就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

我氣得半死。

失去虎符，洛辰又成了無權無勢的七皇子。

京都時局動蕩，我也一天到晚琢磨該何時離開。

洛辰交還虎符的事在朝廷中引起軒然大波，有人聽到他的言論，認為他重情重義，願意擁戴他，也有人覺得他不顧國家利益，活該被撸。

議論紛紛中，我被珍妃請進王宮，珍妃賞賜我一碗燕窩，我吃第一口就覺得不對勁。

珍妃起身走到我身邊，身上披著狐毛披肩，容顏明豔：「怎麼不吃了？」

我沉默片刻，問：「假如洛辰知道，他絕不會放過你。」

珍妃苦笑：「我能不知道嗎？可惜這個惡人總得有人做，陛下讓我做，我還能拒絕？」

傳聞珍妃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皇帝卻讓她毒殺我，看來，所謂的寵愛也不過爾爾。

我端起瓷碗，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吃光。

正愁該如何離開，如今倒不用特意尋理由。

回到府邸，我坐在庭院裡靜靜等待。

我的目的達到了，也能順理成章離開，本該高興的，可心裡卻很難過。

到此刻，我終於不得不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

我早就愛上了洛辰。

一直喜歡他。

一直以各種目的為借口留在他身邊。

一直不甘心他曾說不喜歡我。

我也很自私，也很執著，寧可跟著他下凡混在一起，也要讓他愛上我。

哪怕隻是凡間一段虛假的愛。

可隻要想到他回到天界，變回那個無情無心的天樞星君，也會永遠記得和我這一段故事，我也甘之如飴。

傍晚，洛辰終於回到府邸，神色疲憊，見到我卻打起精神，眼眸溫柔：「師父。」

我衝過去緊緊地摟著他。

「師父？」

整個下午，我已經把所有想要說的話都想好了，可真見到他, 卻喉嚨幹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凝視他片刻, 說：「我想吃朱雀街頭的糖人兒，你去幫我買吧。」

天都快黑了，我這要求實屬無理。

可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離去的樣子。

他摸摸我的頭, 沒有猶豫：「好，等我。」

他轉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回頭, 似乎有點不安：「師父, 你得等我。」

我笑著朝他揮手：「快去吧。」

他走出庭院。

我抬頭望著漸漸變暗的天空, 眨了眨眼。

若是普通人，珍妃的燕窩本該讓我出了王宮就暴斃而亡，是我自個兒貪心，非要見洛辰最後一面才肯走。

信已經寫好了, 他進屋會看到。

我又望了一眼庭院裡那條幽深的小路，終於忍不住眼眶湿潤。

再見, 洛辰。

因為怕他，我不太敢看他，但又忍不住想看，故而偷偷張望。

「他我」13

回到天界, 什麼事也沒發生。

無人知曉我偷下凡間。

既然當初放話說還完人情就離開, 說到做到, 我回天樞宮收拾東西，離開了這個待了幾百年的地方。

收拾好便去找張無聲：「我想修煉。」

他如今位列仙班, 頗有權勢。

張無聲嘆了口氣道：「你和那人的事情解決了？」

聽他口氣，應該知道我下凡的事。

或許也有他幫我隱瞞的緣故, 我才能順利下凡，又能順利回來。

我點點頭。

張無聲悵然：「當初都怪我多嘴，非要將你們倆湊到一起，沒想到害了你。那時候我不知道, 上神是沒有私情的。」

我笑了笑：「這事兒怎麼都算不到你頭上，是我自個兒的問題。」

上神誕生於天地，和我們這種人間飛升的小仙不一樣。

他們沒有七情六欲，就算有，也是後天習得，且極為淺薄。

我這倒霉鬼, 居然喜歡上一個上神。

張無聲給我安排了一處洞府，讓我好生修煉。

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外面一聲巨響, 把我驚醒了。

定睛一瞧，洞府的門被炸開。

一道人影站在逆光處。

我眯了眯眼, 漸漸看清楚了來人的容貌。

天樞，他居然回來了。

他站在門口靜靜盯著我，不說話，也沒有表情, 莫名讓人壓力巨大。

心裡打鼓, 我尷尬地打招呼：「天樞星君，您回來啦？」

他終於動了，大步走過來，一把抱住我。

有點意外, 沒被訓斥，也沒挨打。

我愣住。

他將一個糖人遞到我面前，眸光深沉：「不是說好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