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愣了愣：「什麼？」

系統招呼我看最後這段劇情：

【真千金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偷走假千金的黑卡，送給自己包養的小鮮肉。

【沒想到事情很快敗露，真千金偷卡包養人的事在宴會上被當場拆穿，從此被人鄙夷，再也融不進圈子裡。】

「……」

我聽完沉默了許久。

黑卡√。

黑卡是溫亦瑤的√。

宴會上被人誤會是「富婆」用這張黑卡包養情人√。

四舍五入，要素點都已經湊齊。

就差臨門一腳，被人拆穿了。

偏偏姐姐兩條長腿交疊，撐著下巴，還在饒有興趣地看熱鬧。

我默默揪了揪她的袖子，試圖挽救：「姐姐，時間不早了，咱們早點回去吧。」

「不急，」姐姐突然兩眼一亮，指了指周先生手裡的卡，「你看那張卡，跟我給你的是不是很像？那是咱們溫氏銀行給專屬客戶的，嘖嘖嘖，說不定我能幫忙查查看這個『富婆』到底是哪家的？」

我心裡咯噔一聲。

無助地看著姐姐一步步朝那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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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周先生要來那張卡，沒細看就交給了下屬。

我一時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慌張。

但我知道，離我「名聲掃地」應該不遠了。

很快，溫亦瑤的下屬回來了，在她耳邊低聲匯報。

當她的目光突然犀利地轉向我。

我就知道，事情應該瞞不住了。

11

周老先生拄著拐杖走來，精神矍鑠。

「溫小姐，請問事情有進展嗎？」

溫亦瑤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周老先生，瞧我，連自家業務都記不清。像這種黑卡用戶的姓名等信息都是絕對保密的，所以很抱歉，這個忙我可能幫不上了。

「是我們強人所難，麻煩了溫小姐。」

周老先生體諒地道了聲謝。

兩個人又寒暄了一番。

我呆愣地站在一旁。

直勾勾地盯著姐姐看。

直到她結束應酬，拉著我到無人的休息間。

她慵懶地倒在沙發上，一把將我也拽了過去：「坐。」

沙發很小。

我緊挨著她坐下，努力往另一邊靠。

溫亦瑤不滿地瞪我一眼：「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搖了搖頭：「不是的，我是怕坐到姐姐的衣服，把衣服壓皺了。」

溫亦瑤「嘖」了一聲。

又開始對我的臉蛋上下其手。

我：……

早知道會這樣，不如撒謊說討厭她了。

反正我是跟她水火不容的惡毒女配。

溫亦瑤捏夠了，不舍地松手，開始說正事：「不解釋解釋？

「我給你的黑卡，你轉手就送給了心愛的小狼狗？」

她誇張地捂著心口，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溫迎，你這個見色忘姐的渣女，我要 DISS 你！」

「對不起，姐姐，我不該把你的黑卡給別人的。」

我羞愧地低下頭，臉紅紅地解釋：「但周蕭野他不是什麼……姐姐誤會我們兩個的關系了。」

溫亦瑤「哦」了一聲，盯著我的眼睛，挑了挑眉：「所以即便他被周老爺子打斷腿，你也不會在意，更不會心疼嘍？」

我愣了愣：「姐姐，你說什麼？」

「周蕭野之前確實叛逆了一點，但是應該不至於……」

溫亦瑤聳聳肩：「周家的家風就是這樣，養歪的苗子寧可打斷腿關在家裡，也不會放出去嚯嚯別人，還挺讓人佩服的。

「剛才周老爺子也跟我說了，其實查不查得到包養周蕭野的『富婆』都不重要。

「重點是周蕭野自己沒抵住誘惑，所以被打斷腿關在家裡也是活該嘍。」

我嘴唇顫抖：「可是，他沒有花過那張卡上的錢啊。」

溫亦瑤支著下巴，笑盈盈地看我，苦惱地嘆了口氣：「那也沒辦法，誰讓他動了心呢？」

我急得站了起來，根本沒聽出姐姐的言外之意。

想起當初是因為我身上沒有現金，才給了周蕭野那張黑卡，沒想到現在卻害了他。

我按下門把手，想要衝出去救人。

卻被姐姐攔住。

「哎，你幹嘛！」

我神色焦急：「我要去跟周老先生解釋清楚。」

「然後呢？」

「什麼？」

「我是說，你的名聲怎麼辦？溫迎，你不能指望那群人會相信你的解釋，他們隻會覺得你是在想辦法包庇周蕭野，美化你們之間的包養關系。」

我怔住了：「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在救周蕭野的同時不損害他的名聲？」

溫亦瑤被氣笑了：「你怎麼不先考慮考慮你自己？」

我抿唇不語。

系統早就說過，惡毒女配是沒有好下場的。

這幾年能享受到家人的愛，我已經很滿足了。

現在隻恨自己不夠謹慎，在本該身敗名裂的時候把別人也拖下水了。

想到可能很快就要被趕出溫家。

我眼中含淚，悲傷地看著她：「姐姐，這幾年謝謝你的照顧，以後我可能就……見不到你了。」

溫亦瑤滿臉驚愕：「你幹嘛？你要跟周蕭野私奔嗎？！我不同意！！！」

雖然我果斷搖頭，姐姐卻還是不信。

她低罵了一聲：「……就不該配合那臭小子的奸計，人都差點讓他拐走了。」

我哭得抽抽搭搭，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麼。

「姐姐，我想去見周蕭野，跟他道個歉。」

溫亦瑤煩躁地撥了撥長發，最後咬牙切齒地答應：「去吧去吧，記得保護好自己。」

我沒明白姐姐後半句話的含義。

迷迷瞪瞪地敲響了周蕭野的房門。

12

房門打開後。

我跟周蕭野四目相對。

「……好久不見。」

我尷尬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四年沒見。

這是重逢後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周蕭野。

他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澀，五官更加硬朗。

冷臉看人時壓迫感更重。

「是你……」

大概是見到了熟人，他冷酷的臉柔和了些。

一手插兜，另一隻手扣住門：「找我什麼事？」

「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方便進去嗎……或者我們換個地方？」

周蕭野沉默片刻，松開手：「進來吧。」

「打擾了。」

我局促地走進周蕭野的房間裡。

剛才話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冒昧進男孩子的房間還是太冒犯了。

我一路低頭看著地板，無意窺探他人的隱私。

周蕭野就走在我身後。

「抬頭，別撞到牆了。」他嗤笑。

我尷尬地抬起頭，快步走到茶桌前，連自己走路同手同腳了都沒發現。

周蕭野拉開椅子，坐在我的對面。

一直盯著我，也不說話。

我咳了兩聲，為了打破沉默，被迫沒話找話：「四年不見，你變化還挺大的哈。」

周蕭野眼皮都沒抬：「你也變了，但不多，還是跟以前一樣笨。」

「……」

話題被快速殺死。

我深吸口氣，幹脆硬著頭皮，直奔主題：「我來是為了黑卡的事，我會跟周老先生解釋清楚的。」

「哦？」

周蕭野的表情很平淡，說出來的話卻險些讓我嗆死：「你要跟我爺爺承認曾經包養我的事了？」

我憋紅了臉：「……那倒也不是，畢竟我們不是那樣的關系。」

周蕭野挑了挑眉：「不是？你花錢，我辦事？怎麼就不是包養關系了？」

我：「……」

要是從前，我可能真被他三言兩語給糊弄住了。

但現在，我好歹跟在姐姐身邊見過許多人和事了，自然沒那麼好忽悠。

我認真想了想，反駁他：「我們之間沒感情，隻是冰冷的金錢交易……而且大多數時候你根本沒收錢，甚至還……倒貼了。」

說到這裡，我心虛又愧疚：「那時候不懂事，不好意思，我現在把錢還給你吧……」

周蕭野「哦」了一聲：「不用。」

他閉著眼，倒在椅子上：「是我一廂情願犯賤，跟你沒關系。」

他的臉色又變得十分冷硬，擺出一副拒絕交流的架勢：「你走吧，爺爺那裡也不用你去解釋。你那張黑卡本來就是我故意要來氣他的，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我啞口無言。

看著他冷漠的樣子，心裡十分酸澀，卻不知道為什麼，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隻能盡量不打擾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朝房門走。

中間路過一面櫃子。

我用餘光瞥到，裡面除了獎牌和獎杯，剩下的都是相框和相片。

好奇心最終還是促使我朝櫃子裡又看了一眼。

裡面的照片，除了一張集體畢業照。

其他的全是我。

我下意識回頭。

周蕭野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

我尷尬地笑了笑：「原來你喜歡收集照片啊。」

周蕭野偏過頭，不肯再看我，額頭上青筋直跳。

我近乎是落荒而逃：「我，我先走了。」

13

等我小心翼翼地掩上門。

沉默許久的系統突然大喊：「夠了！老子真是受夠了！」

系統怒吼：「要不老子幹脆改名叫紅娘系統算了！」

「什麼？」我微愣。

「宿主，有時候我真的恨你是塊木頭！」系統恨鐵不成鋼，「周蕭野他喜歡你！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喜，歡？」

我瞳孔地震。

花了幾秒才消化這個消息。

反應過來後，難過又自卑地搖了搖頭：「怎麼會有人喜歡我這樣懦弱無趣的惡毒女配？

「況且我對周蕭野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甚至還扇過他一巴掌。」

我越說越愧疚，險些又要流眼淚了。

「隻要你情我願，你之前做的那些事頂多算是……情趣！你懂嗎！？」

系統滄桑點煙，生無可戀地仰頭望天：「老子真蠢，真的，有些事升到 3.0 版本居然才看明白。」

我「啊」了一聲，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那我的任務……是不是算徹底失敗了？」

突然更沮喪了。

系統恨不得直接跳出我的腦子，親手揪起我的耳朵：「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宿主！？現在還管什麼任務不任務，難道不應該直接推開周蕭野的房門，一把將他推到牆上強吻嗎？！

「難道還需要我把這一段寫成劇情，當任務推送給宿主！？」

系統滿頭問號，眼神裡寫著「荒謬」兩個大字。

我堅定地衝它搖頭：「不行，任務失敗後我很快就會死，我不想玩弄別人的感情。」

系統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其實吧……那句話也就嚇唬嚇唬新人，讓宿主們乖乖聽話做任務……失敗的任務者多了去了，哪能真的都抹殺，宿主你說是吧？」

我震驚：「可是當初你明明說任務失敗不僅我會死，連我爸媽也會……」

系統尷尬撓頭：「咳咳，那是因為當時系統檢測到宿主的求生意願十分弱，所以隻好加碼，用宿主的親爸媽威脅宿主。」

聽完系統的話，我突然沉默了。

想到當初，剛被找回溫家，見到爸媽和姐姐一家三口幸福又溫馨，我確實有過這個家沒我其實也可以的想法。

當年走失後，我被拐賣到了山區，給一戶人家當童養媳。

那幾年受過不少折磨，身心俱疲。

如果系統當時說不做任務會死，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去死。

但是現在，系統告訴我那不過是一句戲言。

我突然感受到無法言喻的荒謬和……慶幸。

「既然不會抹殺，那……任務失敗的懲罰是什麼？」

系統故作輕松：「嗐，也沒什麼，隻是失敗的人需要幫任務成功的人實現一個願望。

「不太好的是，這個願望是從願望池裡隨機抽取的，並且抽到後就會強制執行，防止宿主後悔或抵賴。

「不過宿主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遇到了想要錢的任務者，宿主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錢，這不就解決了。」

系統強裝樂觀。

我也不想辜負他的好意，於是也故作輕松地點點頭：「聽起來很簡單嘛，那就直接開始抽吧。」

系統震驚：「臥槽，宿主這麼勇？」

我聳了聳肩，想起之前大學室友玩遊戲抽卡時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哪有賭狗一直輸？」

系統衝我比了個大拇指，廢話不多說，果斷按下「開始」。

五彩斑斓的光芒過後。

一張被卷起來的紅色心願紙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系統的眼皮突然跳了跳。

「宿主，」它的語氣變得十分沉重，「紅色心願紙往往代表著心願人的身體某部分出了問題，想要為自己換取一具健康的身體，所以宿主……」

系統突然不忍心再說下去。

我樂觀地笑了笑，拿起那張紙條：「也不要這麼悲觀嘛，我已經比其他人幸運很多了。

「起碼現在還有錢看病，就算是絕症，說不定也能拖一段時間。」

14

我將紙條展開。

上面是一個聾啞小姑娘一筆一畫寫下的心願：

【……媽媽說我是被上帝收回翅膀的天使，所以出生後才會一直聽不到聲音，也說不出話。

【其實我知道媽媽是在安慰我，因為她總在夜裡一個人哭。

【有時候我躲在門後面，很想走過去抱抱她，可我既說不出安慰的話，又沒有辦法聽她傾訴煩惱，我甚至聽不到她的哭聲。

【我經常煩惱，上帝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把翅膀還給我？如果我曾經做過什麼錯事，那就讓我去彌補不就好了？

【後來系統哥哥出現了，他的聲音和我的老師一樣「親切」。

【他告訴我, 如果我能完成「任務」，就可以許下一個心願。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於是他當晚就給我看了一段「故事」。

【在故事裡，我居然……親手把媽媽殺死了。

【這意味著，如果我要完成任務，今後就必須親手殺死媽媽, 這怎麼可能！

【……媽媽得了肺癌, 在她生命快走到盡頭的時候，系統背著我，告訴了媽媽有關攻略的事情。

【最後媽媽拉著我的手, 像小時候牽著我走路那樣耐心地拔掉了自己的呼吸機。

【我完成了任務, 但……也親手殺死了媽媽……

【我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成功, 我寧可任務失敗，接受系統的懲罰, 也不想媽媽為了我主動放棄生命。

【……因此, 拿到這張紙條的人，我既羨慕，又仇恨著你。

【因為你隻需要付出一個代價, 而我卻失去了媽媽……

【但這是媽媽為我爭取來的機會，我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她生前最大的心願是親耳聽見我開口說話。

【媽媽去世後, 這個願望已經注定無法實現，但至少我可以去她墳前獻上一束花，親口對她說一句「我愛你」。

【我這輩子見過不少人, 空長了一張嘴，卻從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所以……令人忌恨的陌生人啊，我給你最後 10 秒鍾的時間，去和你最想見的人說一句話……10 秒之後，請你把嗓音借給我, 讓我去完成自己的心願……】

面前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

「（心」【10，9, 8……】

看到最後一句話時, 計時就已開始。

我用盡全身力氣跑上樓, 跌跌撞撞地衝進周蕭野的房間。

【6, 5……】

他驚訝地接住快要摔倒的我。

【3，2……】

我雙手拉住他的手臂, 選了最俗氣的話：「周蕭野，我……」

【……1，0。】

倒計時清空的那一剎那，我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可最後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我跪在地上, 顫抖著流下眼淚。

如果能再早一點……

我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周蕭野緊緊抱著我, 像是抱住了全部。

他的聲音在抖, 語氣卻越發堅定：「我聽到了，溫迎，我都聽到了……」

16

系統在一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為什麼它的宿主吃了這麼多苦, 最後還要變成啞巴, 連一句愛都說不出口啊！

它憤恨地想要銷毀那張紅紙條。

卻在某個角度，由於燈光的照射，看到了用隱形筆寫下的最後一句話：

【……為期一天（扮鬼臉, 略略略）。】

它面無表情地捏碎紙條，鼻涕眼淚又都收了回去。

心想，現在它終於可以毫無牽掛地前往下一個世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