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躺在床上，周遭死寂，望著空蕩安靜過分的房子，再一次深刻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變成了獨自一人，沒有任何的血緣羈絆，也沒有任何一個親人。

　　就像是個遊魂，飄蕩在茫茫世間。

　　永遠也不會有一個名為家的地方等待著他。

　　哪怕他就此消失，也不會有人知道，不會有人在意。

　　秋清安被疼痛喚醒時，房間一片漆黑，不知幾時，他意識沉浮在半夢半醒間，唯一清晰提醒他活著的，是胃中一陣陣的絞痛。

　　他在黑暗中用力閉上眼，蜷縮起身子，腦中有種荒唐的不管不顧。

　　就這樣吧，或許可以得到解脫。

　　麻木的疼痛中，時間流逝得毫無痕跡，就在秋清安快要失去意識陷入昏迷前夕，耳邊突然傳來敲門聲。

　　先是淺淺的，輕不可聞，到後來，一陣又一陣，催促著，攪得人難以安睡。

　　秋清安皺起眉，認知在虛幻和現實中拉扯，最終，被擾人清夢的拍門聲佔據了上風。

　　他睜開了眼。

　　……

　　而此刻。

　　一室溫暖燈光傾瀉，吃過藥和粥的胃不復先前疼痛，有個人躺在不遠處，安靜無聲的陪伴著他。

　　秋清安牽了牽嘴角。

　　有時候人就是容易鑽牛角尖，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現在回頭一看，不過是幾分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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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來了，頓時便覺得天光大亮，四處都有路可走。

　　他掀開被子，輕手輕腳下床，剛踩上地面，胃就輕輕抽痛了一下。

　　秋清安走到和悅跟前，彎腰，小心翼翼把她從地上抱起，忍著痛，艱難地把她放在了床上。

　　她沒有醒，隻是臉蹭了蹭枕頭，睡得很安然。

　　秋清安無聲笑了，失力般躺在另外一邊，盯著天花板半響才緩和過來。

　　額上有細密的汗意，被冷風一吹，涼意滿滿。

　　他緩緩吐氣，手背撫了把額頭，轉過臉看向相隔半米遠的和悅，靜靜看著，目光幹淨專注。

　　許久，秋清安探手過去，摸到她放在被子上的那隻手輕輕握住，終於睡著了。

第12章

　　這一夜過得分外平靜。

　　和悅醒來，才發現自己睡在了床上，旁邊空蕩一片，秋清安不見蹤影。

　　她坐起，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接著掀被，下樓。

　　恰逢門打開，秋清安提著一袋子東西進來，臉色看起來還是略為蒼白，卻比起昨日要精神不少。

　　兩人打了個照面，彼此都一愣，最後還是和悅出聲。

　　“你好點了嗎？”

　　“好多了。”秋清安回，把手裡袋子放到了桌上。

　　“我買了早餐。”他望向和悅，抿了下唇，“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他從袋裡拿出了新買的毛巾和牙刷，和悅猛地想起自己是剛睡醒的模樣，臉色有幾分不自然。

　　“好。”她垂下眼，胡亂從他手裡接過東西，慌忙衝進了洗手間。

　　打理完，和悅才出去，秋清安已經把早餐鋪開在桌上，和她上次在醫院買的差不多，雞蛋包子豆漿，隻是他自己面前卻是一份簡單的白粥。

　　兩人相對而坐，安靜的吃著東西，和悅咬了口包子，想起什麼。

　　“對了…我昨天怎麼睡到床上去了。”

　　“我抱你上來的。”秋清安神色如常回答，低頭喝粥，臉都沒抬一下。

　　和悅動作頓了幾秒，然後緩緩哦了聲。

　　吃完早餐，秋清安起身要收拾東西，和悅連忙搶了過來。

　　“我來我來，你好好休息吧。”

　　他停住，還是任由和悅搶走手上的事情。

　　把垃圾扔到門外，和悅洗幹淨手，想到秋清安空空如也的廚房，遲疑走出去。

　　“你平時吃飯都叫外賣嗎？”

　　“嗯。”秋清安聞聲仰面看向她。

　　和悅猶豫一會，還是忍不住說：“外賣油鹽都比較重，而且衛生情況參差不齊，中午我去買東西自己做吧。”

　　秋清安表情愣住了。

　　“…你，會做飯嗎？”半響，他隻問出這麼一句，和悅蹙眉咬唇：“嗯…應該不難吧。”

　　“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她最後做出決斷，望著秋清安鄭重道。

　　“……行吧。”他考慮了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你在家休息。”和悅連忙拒絕，秋清安有些無奈，認真開口。

　　“和悅，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兩個人還是一起出門了，好在走出巷子不遠就有家生活超市，路上，和悅發現秋清安說的沒事隻是單純的不疼了而已，他走兩步還是會喘，臉色蒼白，比起平常要虛弱很多。

　　也是，這兩天就吃了兩碗粥，怎麼有力氣。

　　和悅想著，待會一定要好好給他補補。

　　秋清安家裡什麼都沒有，和悅從油鹽米開始買，網上說慢性胃炎吃蘿卜和蔬菜比較好，另外少食油膩，可以用魚肉代替。

　　和悅拿了根胡蘿卜，又買了把蔬菜，最後挑魚時，秋清安忍不住在一旁出聲了。

　　“其實…我不怎麼吃胡蘿卜。”他語氣婉轉，“也不太吃魚。”

　　“為什麼？”和悅挑選的動作頓住，微微懊惱，以為他有什麼忌口。

　　“魚刺多，胡蘿卜太難吃了。”秋清安皺了下眉，抱怨。

　　和悅：“………”

　　“沒關系。”她深吸一口氣，認真說：“我會幫你把魚刺挑幹淨，胡蘿卜煮得一點胡蘿卜味道都沒有。”

　　都熬爛在粥裡了，和悅不信他還能吃得出來。

　　“………”秋清安聽完沉默了，須臾，撇過眼，像是默認的模樣。

　　和悅看著他，然後低頭繼續挑著魚，搖搖頭顧自笑了。

　　兩人買完東西回去，時間還早，於是一商量，幹脆一起做題。周五布置的試卷和悅還沒做完。

　　閣樓的窗戶被徹底打開了，外頭臨近街道，卻很清靜，還能看到隔壁的小花圃，裡頭盛開了許多不知名的花兒，在雨後陽光下，舒展著身子。

　　白色窗簾被風吹動，悠揚的飄在空中，兩人盤腿坐在地板上，共用一張四四方方的木桌子。

　　各佔一頭，一抬起臉就能看到對方。

　　秋清安在做試題，和悅拿著他的卷子，把解題過程寫在草稿紙上。

　　她才發現，秋清安的試卷都做完了，和悅一邊寫一邊和對著答案，正確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就連有時候她都沒有頭緒的題目，秋清安都解出來了。

　　這個人的腦子…未免太好使了一點。

　　和悅想起來，他還經常在課上睡覺，秋清安一直坐在後排，位置並不顯眼，而即便老師發現了，也基本當做沒看見。

　　畢竟每次考試，他都穩穩的佔據了第一。

　　和悅沒來之前，整整甩出了第二名幾十分。

　　她默默感慨著，仰望學霸光芒。

　　“對了。”和悅突然抬起頭看他，咬了咬筆頭。

　　“你想考哪所大學？”以他的成績，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哪所都可以了。

　　“京大經管。”秋清安不假思索的答完，愣了一下。

　　“為什麼？”和悅好奇追問。

　　秋清安沉默了會，聲音很低，“以前…我媽還在的時候，其實過得很辛苦。”

　　“所以我想以後賺更多的錢，讓她可以過得舒服一點。”

　　“現在也不知道了。”他臉上有些迷惘，看不到對未來的一絲期待。

　　“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學校和專業。”

　　和悅安靜好久，才沉吟著，緩慢的啟唇，聲音幹澀艱難。

　　“其實…京大很不錯，大部分人擠破了頭都想進去，經管學院更加是京大的王牌，在裡面可以認識更多厲害的人，看見更大的世界。”

　　“我覺得你的這個目標就很好。”她鄭重無比的盯著秋清安，點頭。

　　“真的。”

　　“是嗎。”秋清安緩緩轉動著手裡的筆，忽的抬眸看她。

　　“那你呢？”

　　“我？”和悅思考了一下，搖搖頭。

　　“我還沒想好，到時候等分數出來了再說吧。”

　　和悅做完半張試卷，下去研究著怎麼熬粥。

　　感覺是挺容易的，但她還是在網上查了食譜，細細看過之後，才開始動手。

　　米先上鍋煮，然後把青菜和胡蘿卜切成細細的絲和丁，魚片用水簡單燙了一遍，和悅帶上一次性手套，握著筷子把刺挑幹淨。

　　等鍋裡的米翻滾，再把青菜蘿卜都加進去，繼續煮，差不多熬爛的時候，最後放魚肉，加上一點點的鹽。

　　和悅嘗了下味道，眼睛驟然發亮。

　　太好吃了！

　　味道鮮美，魚肉的口感很好，青菜蘿卜都融在了粥裡，清爽適口。

　　她有些興奮的準備起鍋，剛弄完轉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秋清安，他定定在那裡，不知道來了多久。

　　和悅受到了驚嚇，手不受控制抖了一下，盛得滿滿的一碗粥就蕩出來了點，正好濺在她手背。

　　和悅輕嘶了一口氣，秋清安連忙走過來，從她手裡接過碗，緊張詢問：“沒事吧。”

　　“沒事。”和悅搖搖頭，打開水龍頭衝洗。

　　肌膚那一塊有些發紅，但好在沒起水泡，和悅擦幹淨手出去，秋清安還坐在餐桌前，擔憂地望著她。

　　“就紅了一點點。”和悅手指放在臉旁比了個米粒大小的距離，秋清安好像輕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

　　“你嘗嘗這個，我覺得味道很好。”她指了指桌上的粥，認真道。秋清安捧著碗挪到身前。

　　“嗯。”他低頭嘗了一口，立即抬眼望向她，眸光欣喜，帶著淺淺笑意。

　　“真的很好吃。”

　　秋清安整整吃了兩碗，在他動手還想去盛第三次時，和悅阻止了他。

　　“哎，你胃剛好，不能吃太撐。”她忍俊不禁。

　　“喜歡的話我晚上再煮。”

　　秋清安動作頓住，隨後點頭，還是笑著的。

　　“好，那我晚上再吃。”

　　下午，兩人沒有再繼續做題，學習是需要勞逸結合的，和悅找了一部很久以前就想看的電影。

　　拉上窗簾，坐在毯子上，兩人靠著床沿，旁邊放著可樂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