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 王女韶華
  • 3667字
  • 2024-12-30 15:12:23

  朱謹淵松了口氣,態度重新鎮定下來:“那你也不該違背皇命,皇爺和滿城的官軍都在,你有什麼可害怕的?獨你的命格外金貴不成?”


  韋啟峰很老實地跪下認錯:“是,殿下教訓得對。”


  意圖私自出城當然也是罪過,不過跟勾結餘孽比起來,這項罪名總是輕得多了,大臣們對外戚的操守本就沒什麼期待,當下眾人連罵他都懶得罵了。


  他叫押到了旁邊去,很快郝連英被押上來了。


  這位前錦衣衛指揮使的武力值跟韋啟峰不在一條線上,為了防他暴起傷人,他被捆得就嚴密多了,沐元瑜還命四周站了一圈護衛看守他,大臣們也謹慎地站遠了些,不來接近他。


  郝連英並沒有什麼動作的意思,張楨的遺言他是聽著了的,此刻堵嘴的破布條一拿下來,他隻是立刻狠狠地把目光轉向了旁邊的韋啟峰:“姓韋的,你倒撇得幹淨,若不是你費心搭的一條好線,我怎麼會認得張楨!”


  眾人:“……”


  這真是峰回路轉。


  韋啟峰梗著脖子,滿臉詫異道:“大人,你在說什麼?什麼我搭的線?我聽不懂。”


  郝連英獰笑著點頭:“你還在做夢,你以為我們這樣的人,是他們那些文官嗎?皇上要定罪,還講究個罪證確鑿、名正言順?”


  不,根本不用!


  享非常之權利,就要受非常之約束。


  什麼都是相對應的,沒有光佔便宜不吃苦的好事。


  皇帝能因為他一個小動作讓人拿下他,就是失去了對他的信任,而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對他來說,就是失去了一切——所以,必須要讓別人跟他一起失去才行。


  尤其是這個始作俑者!


  郝連英開始了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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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供述在走向上與張楨沒太大區別,但在細節上就截然不同。


  張楨死前的時間不多,他與其說是供述,更像是一種自白,有點隨心所欲地想說什麼說什麼,沒怎麼提及朱謹淵,韋啟峰更是提都沒提到。而在郝連英的供述中,韋啟峰卻儼然成為了一個重要角色,正是他意圖推朱謹淵上位,跟餘孽勾搭上,在背後穿針引線,郝連英自己則隻是一時失察,他確實是跟張楨有一點來往不錯,但是因為對他起了疑心才注意到張楨的,隨後因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便隻是觀察著他——


  “那你剛才為何急於去滅張楨的口?”沈首輔問道。


  郝連英有理由:“因為我受了韋啟峰的蒙蔽,沒有及時把張楨揭發出來,我怕張楨咬我,害我在皇爺面前說不清楚,所以才犯了糊塗。他倒在我腳邊,我發現他還能動,就想著殺了他一了百了。”


  他這是幾乎把自己摘幹淨了,而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韋啟峰身上,韋啟峰當然不能認:“大人,你要脫罪,也不能平白冤枉上我!張楨一個文官,我跟他有什麼話說,能跟他勾結上?這想逃出城是我不對,但這件事根本跟我沒有一點關系,意圖去滅張楨口的人也不是我,我巴不得他活著,現在好還我的清白!”


  他二人對面爭辯,沐元瑜悄悄往裡走了走,站到了朱謹深旁邊去,問道:“殿下,皇爺怎麼樣?”


  朱謹深眉心緊皺:“太醫還在診治,皇爺還沒有醒過來。”


  沐元瑜輕輕“嗯”了一聲,皇帝是出來迎接他才叫張楨找見了可乘之機的,他現在心裡一定不好過,她便也不去問他眼下這場面要怎麼辦,橫豎這麼多大臣看著,誰真有鬼,抑或都有鬼,那是不可能靠誰袒護能蒙混過關的,一定都會付出代價。


  這裡外人太多了,她不能對朱謹深有什麼表示,隻能關心地望了他兩眼,朱謹深接受到了,安撫地向她點點頭。


  沐元瑜低聲又道:“殿下,你不用掛心這件事,我派了人去——”


  她一語未了,有個內侍從邊上跑過來,道:“外面有個人求見,手裡有沐世子的腰牌。”


  沐元瑜忙向朱謹深道:“是褚先生,我叫他去辦件事,他應該是辦成了。”


  朱謹深點頭:“叫他進來。”


  褚有生很快來了,他不知怎麼回事,灰頭土臉的,衣裳下擺都零零落落的,看上去比裝成乞丐的韋啟峰還狼狽,但精神倒是很好。


  他被內侍引著,繞過眾大臣站到了殿門外,躬身道:“屬下奉世子命,去往張楨住宅,進去時,正好撞見一波人在裡面偷偷放火,屬下等人跟他們發生了點衝突,把人統統拿下了,據他們所交代,是受了一個他們老大一個叫韋啟峰的人的指使。”


  他這句話一出,頓時大臣們都回頭看過來。


  朱謹深問道:“那些人是錦衣衛嗎?”


  褚有生搖頭:“不是,隻是些市井家的地痞流氓,收錢辦事。”


  韋啟峰焦急地嚷道:“他們說是我就是我?我吃飽了撐的,讓人去燒張楨的家?我看是郝連英讓燒的,又栽贓給我才是!”


  這是撕破了臉,“大人”也不稱呼了。


  郝連英鄙夷地冷笑:“我可沒這個工夫!”


  不錯,他是事發當時就讓沐元茂喊破了,隨即就被拿下來,沐元瑜向朱謹深點頭:“我一路都讓人堵了他的嘴,親自守著他,他沒有接觸別人的機會。”


  而倘若是沒有事敗之前,郝連英就讓人去燒張楨的家是不太說得過去的,他若是早有這個打算,那時間充足,滿可以採取一種不那麼引人注目的方式。


  沐元瑜說著,忙問褚有生:“先生可有找到什麼證據嗎?”


  以張楨的能為,不管他是怎麼跟人勾結合作,都不可能不留下一點證據——或者說是把柄。


  所以張楨死後,她想起此事,立刻就派褚有生帶幾個人去了,他密探出身,最適合幹這件事。


  褚有生沒有讓她失望,從懷裡摸出一封皺巴巴的信來,交給了她:“世子請看。”


  沐元瑜接到手裡,展開,和朱謹深一起看起來。


  他們還沒有看完,沒有做出任何表示,韋啟峰已經癱軟在了地上。


  他這一不打自招似的表現,連鎖反應般帶動了朱謹淵,他不可置信似的衝上去,晃著韋啟峰道:“皇爺受傷,真和你有關?!”


  郝連英的表情也沒好到哪裡去,他那種鄙夷之意消失了,轉頭震驚地望著韋啟峰:這蠢貨,他真跟人留了證據?!


  這種殺頭的買賣,怎麼可以跟人留下證據?!


  作者有話要說:  莫急莫急,該收拾的收拾完,該回來的就回來了~


☆、第188章


  韋啟峰不但留下了證據,還是鐵證。


  張楨家中留下的是他的親筆信。


  雖然韋啟峰沒有傻到把要行刺的這一番密謀都在信中寫出來, 但對郝連英來說, 比那還要命,因為這是一封報喜的信, 報的就是如何挑撥了他的心意,成功將他拉下了水,逢著適當的時候, 就可以借他的手做出一番大事。


  郝連英目眦欲裂——他簡直難以置信, 他會被韋啟峰這樣的蠢貨搬弄於鼓掌之上。


  他已經足夠小心了, 他在張楨那裡絕沒有留下一絲證據,這是他在被揭穿滅張楨口之後還敢強辯的原因, 他之前當然也囑咐過韋啟峰,韋啟峰答應得好好的,不想他說是一回事, 做是另外一回事。


  當然他現在仍舊可以辯解, 畢竟信不是他寫的, 仍舊可以說韋啟峰意圖栽贓他,可千不該, 萬不該, 他先前不該過於緊張, 在張楨失手之後, 去滅他的口!


  這兩件事連起來,再要說他清白,那真是鬼都不信。


  “殿下, 殿下,你救救我——”


  韋啟峰的心理已然崩潰,慌張地向朱謹淵求救。


  朱謹淵簡直恨不得離他八丈遠,他什麼溫良的風度也顧不得維持了,拼命地擺著雙手道:“跟我有什麼關系,你膽大包天,敢害皇爺,還有臉跟我求救,我——我打死你!”


  他像是氣急了,退了幾步又衝上前去,沒頭沒臉地照著韋啟峰打下去,隻是沒打幾下,很快就叫大臣們連拖帶勸地弄開了。


  “三殿下,且不要著急,這二人還未全然招供呢。”沈首輔俯著身,向他勸道,話語中有些意味深長。


  別的大臣看過來的眼神也也有些不好說。


  事情到這個地步,韋啟峰跟郝連英往不往底下招供,其實差別不大了,該水落石出的都出來了,沈首輔說這麼一句,隻是扯個幌子,把朱謹淵弄開罷了。


  朱謹淵覺出來不對了,急切地辯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他敢這麼幹,一定——”


  “三殿下,根本都是你指使的,你現在撇清什麼呢!”韋啟峰叫他一打,卻似乎是把當年在市井間混跡的那股戾氣打出來了,朱謹淵沒打著他幾下,但正巧有一拳揍在他鼻梁上了,他飆著鼻血,目露兇光,道,“都是你說皇上偏心,你嫉妒皇上總給二殿下差事不給你,二殿下身體好了,在朝臣中又越來越有威望,你跟他比,越來越差,你心裡不舒服,你著急了,叫我想辦法——”


  “我沒叫你去刺殺皇爺!”


  這一句一出,眾人眼神更不對,這意思朱謹淵是把韋啟峰前面的指控都認了?


  朱謹淵:“……”他氣得又要去打韋啟峰,“你胡說八道,你一個佞寵,供人取樂的玩意兒,誰會跟你說這些!”


  “佞”眾人是懂的,寵——?


  這兩個字可不是隨便合在一起的。


  不想這位三殿下,刷了這麼多年溫煦君子的人設,私底下口味這麼重啊。


  “不是我!”朱謹淵真是要氣急敗壞,他都不懂怎麼越說越亂,也顧不得爆長輩的料是不是對長輩有所不敬了,直接道,“是姑母!他走了姑母的路子才進的錦衣衛,我後來才知道的,我又不是有病,能跟他怎麼樣!”.


  這一句一出,別人尤可,新樂長公主的名聲眾人又不是不知道,韋啟峰的面色卻是大變,他一向視跟新樂長公主的關系為奇恥大辱,所以藏得極嚴實,為了討好博取朱謹淵的信任,才告訴了他,不想他就這麼隨口揭露了出來!


  “就是你!是你指使我的!我在市井裡交際多,認識的人多,有一天就認識了張楨那邊的人,我覺得不對,回來告訴你,是你覺得有機可乘,叫我跟那邊搭上線的!你覺得越往後越沒有機會,瓦剌兵臨大城,京裡這幾個月都多事,是個好機會,你就想借此把京裡改天換地!”


  說真的,張楨郝連英韋啟峰這一串的圖謀看似膽大包天,但在這個特殊的形勢下,倘若一切順利,是很有實施的可行性的,瓦剌兵臨城下,京裡不可一日無君,皇帝一倒,大臣們立刻就要擁立新君,而等瓦剌危機過去,新君也差不多站穩了腳跟,這時候大臣們就算發現有什麼不對,想要撥亂反正,也是晚了,以臣搏君,劣勢太大了。


  張楨作為餘孽首領,光杆之後仍不消停,以命相搏發起的這一波垂死暴擊很不容小覷,若不是被及時打斷,此時京裡已然要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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