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

馳野再次看到林燦燦，是她在寢室樓下蹲點，熱辣辣的太陽，女孩子頂著高溫堵他，紅撲撲的臉龐。

那一瞬間，一向淡漠的少年心裡湧現出一絲緊張。

馳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還是期待，她認出了自己，或許那個笨笨的女孩能夠透過頭盔的縫隙認出他的那雙眼睛。

屬於馳野的那雙眼睛。

可以看透一切，看見靈魂的眼睛。

可是終歸不是。

她問的是陸唯安。

女孩子嘰嘰喳喳地問了很多，她問他陸唯安喜歡什麼禮物，喜歡吃什麼。

或許是天氣太熱，又或許是風讓人悶壞，馳野的心裡生出一絲不耐煩。

他並不喜歡她小鹿亂撞的樣子。

為了另一個人小鹿亂撞的樣子。

那種情緒晦暗不明，讓他幾乎察覺不到。

但，有幾次他是真的想罵一句國粹，打斷林燦燦那張嘰嘰喳喳的嘴。

問問她是不是忘記了，自己曾經做過什麼。

可是看見她那麼開心，馳野忽然就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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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報恩幫幫她。

於是一向不喜歡多管閑事的少年，卻暗暗幫她打聽了很多陸唯安的喜好。

也是他試吃了林燦燦做的第一份失敗的便當。

又苦又鹹還難吃。

馳野下意識地想吐。

可是夕陽下，女孩子一臉希冀地看著他。

身後是柴米油鹽，微風吹來的是食物熱火朝天的溫熱。

他鬼使神差地吃了下去。

那是他從來沒有擁有過卻希望無數次的東西。

就像年少時，他也希望能吃到母親親自做的飯菜，那個時候他聽同學抱怨，自己媽媽做飯多麼難吃。

他喝礦泉水的動作一滯。

小小的少年眼睛看著窗外的藍天。

心裡卻在默默地想。

如果，媽媽可以給自己做一頓飯多好。

林燦燦或許不會知道，馳野曾經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蘊含著多少的苦楚。

他吃完了那碗不太好吃的胡蘿卜。

然後狀似無意地說著，語氣不甚在意卻又一絲緊張。

這菜……就當給我做的吧。

正在洗碗的林燦燦哼著歌語氣輕快，笑瞇瞇地說好。

身後的馳野微微扯起嘴角，少年微不可察的笑意像羽毛劃過夕陽，隻有他自己聽到。

04

自然，他也聽到過那些關於林燦燦和陸唯安的風言風語。

少年在球場上意氣風發，聽著對面有人嗤笑林燦燦。

一口一句小胖子，一口一句沒有自知之明。

更惡劣的話語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籃球就砸到了頭上。

那人抬起頭看到球場上黑衣黑褲的少年玩世不恭的笑意，眼裡還帶著漫不經心和蔑視。

偏偏那人就是有蔑視一切的資本，風吹動著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他星月般的眉眼，似乎風都格外偏愛他。

馳野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幫她。

或許為了那一顆糖。

或許為了那一碗菜。

或許，也隻是因為她是林燦燦。

傻乎乎卻又無比真誠。

一腔孤勇的林燦燦。

可是，那小傻子偏偏喜歡陸唯安那樣的人，自己又能幫她到幾時。

05

他不是沒有警告過陸唯安。

隻是，他沒有立場維護她。

他馳野不過是林燦燦一個不是多麼重要的人罷了。

那場生日會，原本他不想去的。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還是去了。

一向冷靜的他，看到林燦燦眼裡的破碎，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絲心疼。

他是第一次打人，為了那個傻乎乎的小胖子。

他的心裡隻有一個聲音。

那是見過他哭的林燦燦。

那是給過他糖吃的林燦燦。

甚至，那是他見過在愛裡最幹凈、最純粹的林燦燦。

他終於找到立場維護她了。

他馳野欠林燦燦一顆糖。

06

後來，他找了好幾條街。

大街小巷，人來人往。

他終於看到了她，狼狽不堪的她。

老實說那個畫面真的不算美麗，可是馳野聽見撕心裂肺的哭泣時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種感同身受。

就像回到那個夜晚，他一個人對著黑夜，想要把心裡的委屈都哭出來。

馳野放慢了腳步走近她的身邊。

一向張揚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翻遍了口袋，也翻不出一顆糖。

她明明說過，吃了糖就不會苦了。

那一瞬間，馳野甚至責怪自己。

他輕輕把衣服蓋在了女孩的頭上，擋去了她讓人看到的尷尬。

他聽到她沙啞的聲音。

她問他，被愛一定要漂亮麼？

不漂亮行不行？

林燦燦不知道的是，那一瞬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風一樣的少年為她紅了眼眶。他想告訴她。

第一次見到她，那個仲夏夜，他透過世人終會腐朽入土的皮囊，曾經短暫地窺探過她滾燙的靈魂。

驚鴻一瞥，溫熱的眼眸，入了他的眼裡，似乎也留在了他的心裡。

07

林燦燦，往前跑吧。

世界都為你讓路。

馳野沒有說出口的是。

身後的世界，太臟了，所以我替你擋住那些臟。

所以林燦燦減肥的那二百多天，馳野總會戴著耳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越跑越遠。

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偶爾給她一瓶水。

因為那個不要命的姑娘，曾經因為天氣炎熱，跑完三公裡中途中暑暈倒。

林燦燦不知道，那個背起她沉重身軀的少年，把她從操場背到校醫務室，從校園南背到校園北的熱心同學是馳野。

他在她醒來前提前離開，隻在她手心留下了一顆糖。

還有一個鼓勵她的紙條。

從那以後，馳野每天都會來操場陪著她。

馳野總是在想，到底什麼時候她可以轉過身看看，這身後的世界其實除了臟還有他。

世界很臟，可是馳野不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