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宋姝
  • 3791字
  • 2024-12-18 14:59:29

我從小有眼疾,能看見旁人頭頂的字。


迎親路上,沈行止的小青梅突發心疾,他扔下我離開時。


頭頂的【夫君】變成了【路人】。


於是趁著馬匪突襲,我逃了。


三年後再回來,正逢沈家喜宴。


以為我來糾纏,他語氣施舍。


「我隻能納你為妾。」 


為妾?


怎麼可能?


我正要拒絕。


忽然看見他身後,被簇擁而立的桓王頭頂,飄著兩個大字——【夫君】。


1


我也沒想到,今日會這麼巧。


找上門時,正好撞見沈行止娶妻。


娶的還是三年前他迎娶我時,那個突發心疾,想見他「最後一面」的小青梅蘇清绾。


今日,我是揣著婚書,上門來退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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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時機不對。


不想攪擾他們成親,我想走。


可轉身的瞬間,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宋、宋姝姑娘!」 


喚我的人,是沈府的老管家劉伯。


從前沈行止在我父親那兒求學時,他時常會在我家等著。


因此蒼老的聲音,即便過去多年,仍舊耳熟。


「宋娘子?當真是你!你還活著,太好了! 


「快!快去通知少爺!宋娘子回來了……」 


不等我轉身,老人已經激動地讓人去通傳。


沈行止出來得很快。


他一身大紅喜袍,身後跟著一眾賓客。


見真的是我,猛地一怔。


「宋姝?」 


愣怔間,他身後的賓客已經小聲議論開了。


「宋家女娘?這不是沈大人三年前還未過門,就被馬匪擄走不知所終的新婦嗎?」 


「聽說沈大人對她情深意重,以為人沒了,還為她守制三年呢,否則也不會拖到今日才成親……」 


「有這回事?」 


「那這宋娘子活著回來,也算圓滿了。」 


……


深情?


怎麼可能呢?


當年他來安瑜城接親,回京途中聽聞蘇清绾心疾發作。


他想都沒想,便扔下隊伍快馬加鞭先行回京。


以致馬匪突襲,我被他府中下人拋棄,差點喪命。


那一日,我親眼看見他聽聞蘇清绾心疾發作時,痛苦害怕的表情。


也親眼瞧見,他頭頂的【夫君】二字,在他轉身離開時,變成與現在一模一樣的白色小字。


【路人】。


2


我自小能看見,人們頭頂半空中的字。


我爹是【父親】。


我娘是【母親】。


似乎代表我與那人的關系,每個人都不一樣。


因此,第一次見到沈行止,我就知道他會是我未來的夫君。


事實也是如此,我及笄那年,他上京趕考前,來我家下了聘。


我從不懷疑自己的眼睛。


也從不懷疑那些字定義的關系。


是以,親眼看見沈行止頭頂的【夫君】變成【路人】。


我拼死反殺馬匪後,並沒有回京。


而是一路北上,去了春來城。


退親一事,是我自決定來京城,便打算好的。


要想在京城安身,總要同以前斷幹淨。


沒有猶豫。


我抬頭望向沈行止,語氣平靜。


「是我。」 


聞言,他怔忡散去,微微皺眉。


「這三年……你去哪裡了?」


「為何今日才回來?」 


他微急的語氣,令我有些詫異。


但不等我回答。


一道嫋嫋的女子聲音,忽然自人群後傳來。


「夫君。」


「今日……還成親嗎?」 


女子顫抖忐忑的語氣,似乎令他瞬間清醒。


他回頭望去。


賓客們也自覺分開一條道。


一身喜袍的女子自院中款款走來。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錦衣華服的俊美男子。


男子溫潤如玉,唇色微淺。


讓他一眼瞧去,有種蒼白的美感。


「桓王殿下。」 


人們垂首,恭敬行禮。


我卻沒有。


而是瞪大眼睛,呆愣地站在原地。


因為此刻我在他頭頂,看見兩個鮮紅的大字。


——


【夫君】。


3


桓王蕭鬱,我知道。


與兩個月前登基的新帝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據說他俊朗非凡,但自小體弱。


一直養在宮中,並未像旁的王爺離京就藩。


大啟新人成親,會邀身份顯貴之人主婚。


沈行止如今貴為禮部侍郎,邀桓王主婚,也於情於理。


可身份如此尊貴之人,與我從前、現在、將來都不可能有交集。


怎麼可能會是我【夫君】?


生平第一次,我對那些字產生了懷疑。


不由緊盯著他頭頂,半晌才回神。


收回視線時,不小心同他視線相撞。


那一瞬,我似乎瞧見他彎了彎唇。


「宋姝?」 


男人的聲音很輕,入耳溫潤。


語氣竟十分熟稔。   


但不等我細想。


一旁的沈行止,已經替我答了。


「回王爺,她正是三年前同我有過婚約,被賊人擄走的宋家女。 


「事出突然,並非有意驚擾,您且入席,臣馬上處理。」 


他說著,又安撫蘇清绾幾句,這才轉身看我。


「宋姝,你也瞧見了,我今日成親。 


「雖然你平安回來,但人總要向前看,你說是不是?」 


因他的話,人們面面相覷,又開始竊竊私語。


直到蕭鬱眉頭輕蹙。


忽然問:「你今日……回來搶親?」 


人們才瞬間安靜,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我。


「不是。」 


我搖頭。


從衣袖中拿出那封陳舊的婚書,與前幾日寫好的退婚信。


「我今日,是來退婚的。」 


4


話音落下。


沈行止頭頂的【路人】二字,忽然閃爍一下。


速度很快,仿佛我的錯覺。


似乎很詫異。


他眉頭微皺,語氣微沉,語速很快。


「退婚? 


「你流落在外三年,應當早已不是…… 


「一介女子,往後如何生存?」 


他頓了頓,垂眸沉吟一瞬,才繼續。


「今日我已娶妻,隻能納你為妾。 


「但你放心,就算是妾,我也不會薄待你。 


「清婉她溫婉大度,更不會介意……」 


他自說自話,語氣施舍。


仿佛給他做妾,於我來說是什麼天大的好事。


我有些想笑。


「我為什麼要做妾?」 


他聞言皺眉,表情隱隱不耐煩。


「不當妾室,你難道還想當平妻嗎? 


「宋姝,別鬧。 


「你知道的,沈家不會讓不……清白的女子為妻……」 


他一口一個「清白」「妾室」。


令我心頭的火頓起。


我有些頭疼。


想不管不顧將退婚書塞進他手裡,走了算了。


但沒等我動作,一旁的蕭鬱突然出聲。


「宋娘子日後如何,我皇兄和皇嫂應當早有計較,想來不會勞煩沈大人操心。」 


此話一出,在場一陣哗然。


「皇上與皇後?」 


「這宋娘子和皇上他們有何關系?」 


我也不明所以。


「王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可蕭鬱卻淺笑搖頭,眼眸彎彎。


「皇兄與皇嫂時常提及你。 


「聽說你於春來城兩次救我皇兄的命,還抓出北疆細作,救了我那小侄子。 


「你這個義妹,他們秘密尋了很久,一直盼著同你團聚……」 


他每說一句,場上便有一陣倒吸涼氣聲。


我的呼吸也越來越緊。


怎麼可能呢?


我救的人,分明是草莽出身,去春來城掙軍功光宗耀祖的義兄齊凜。


怎麼可能是兩個月前登基的新帝?


被巨大的荒謬感籠罩,我久久回不過神,大腦一團亂麻。


可不等我理清頭緒。


又聽見蕭鬱溫潤的聲音。


「對了,皇兄他在春來城軍中,用的另外一個名字——齊凜。」 


5


因蕭鬱篤定的語氣,我退婚一事似乎變得板上釘釘。


沈行止震驚到木訥。


我將退婚書遞到他手上時,他神情復雜,嘴唇翕動,但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也沒好到哪兒去。


直到上了蕭鬱的馬車,仍舊沒能想明白。


我那個一身江湖氣息的義兄,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新帝?


而且……


「我在北疆,分明是女扮男裝,皇上都沒能找到我,王爺又怎麼知道我是女子?」 


蕭鬱眉眼彎彎,聲音如三月春風。


「皇兄雖然神經大條,但嫂嫂卻心細。 


「她早就猜到你是女子,也知道你不願暴露,便沒有告訴皇兄,不想你為難。」 


難怪。


我了然。


但回憶起與義兄嫂嫂的相處,卻還是覺得,不太真實。


他們是我三年前去春來城途中認識的。


我從未見過,誰參軍還帶著夫人。


因為我第一次見齊凜,他的頭頂就飄著兩個字——【義兄】。


而他身邊,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頭頂也有兩個字——【嫂子】。


我以為他們沒有識破我。


目的地相同,便一直結伴而行。


近兩年,北疆那邊屢屢來犯,春來城大戰小戰不斷。


像義兄這種投軍的報國之士並不少。


我兩次救人,也是誤打誤撞。


第一次是義兄帶著了二十人的小隊,作為斥候去城外巡視。


他經ṱűⁱ久不回。


我見嫂嫂實在擔心,便獨自騎了馬出城。


恰好撞見他重傷昏迷,將他背回軍營。


第二次是前年年末,嫂嫂剛生產不久,需要人伺候,不得不買一個小侍女。


那小侍女他們託人瞧過,身世幹淨、敦厚老實。


可第一眼,我就在她頭頂瞧見四個大字。


【北疆奸細】。


我提醒了義兄。


果然,那侍女沒過幾天,就對剛出世的小侄子動了殺心,被捉了個現行。


這兩件於我都是小事,當時我並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來,總覺得戲劇化,充滿違和感,可哪裡違和,我又說不大清。


我垂頭兀自思索。


絲毫沒瞧見,蕭鬱時不時看我。


唇角含笑,眸眼溫潤,仿佛含情。


直到馬車在一處宅子前停下,他輕聲道:「到了。」 


我才回神:「多謝王爺。」 


婉拒他欲攙扶的手。


我利落跳下馬車。


人還沒站穩,腿已經被纏住。


我一低頭,就看見幾個月不見,又胖了不少的小侄子。


「姑姑、姑姑!」 


小小的糯米團子,話都還說不清。


也不知道喊的是「叔叔」還是「姑姑」,伸手就求抱。


我的心軟成一團。


自然將人抱起,一聲「豆豆」還沒喚出口。


一抬頭,就瞧見義兄和嫂嫂。


「宋姝?」 


身著龍袍的義兄皺眉,不怒自威。 


喚的是「宋姝」,而非「宋書」。


「朕竟沒瞧出,你是女子。」 


我也斂了笑意,恭敬行禮。


「是民女愚鈍,沒發現您是天子。」 


6


「行啦。」 


緊張的氛圍,被嫂嫂一巴掌拍散。


「演戲也要適可而止,你們兄妹二人難不成要站在這裡敘舊?」 


兄長龇牙咧嘴,捂著肩跳腳。


大笑著招呼:


「上次臨別前朕沒能喝得過你,今日重逢,定要再同你比一比!」


「走!咱們兄弟……兄妹兩個,今日一醉方休!」 


我也笑開。


「那兄長這次醉了可不準哭。」 


這頓酒,與從前並沒有不同。


義兄默契地沒有問我退親一事。


隻調侃我從前扮作男子時,以為我惦記嫂嫂,害他有段時日夜不能寐。


差點沒將我用麻袋套了揍一頓。 


我也沒有問他與嫂嫂為何要隱姓埋名,變換身份親自去春來城。


附和著,時不時調侃幾句。


義兄的酒量還是一如既往。


不能喝,又愛湊局。


兩壺下肚,就睡了過去。


倒是嫂嫂,酒量仍舊很好。


直到夜半,這場酒局才散。


嫂嫂提議:「今夜太暗了,不如便歇在此處?」 


被我婉拒:「不了,我今日已經在城東買了座院子,小胡連還在家裡。」 


小胡連是我兩年前在邊境撿到的孩子。


撿到他時,他渾身是血。


七八歲的孩子,瘦得隻剩皮包骨,被兩具大人的屍體牢牢護在身下。


我以為他死了。


因為和所有死人一樣,他頭頂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字。


可他卻在我蹲下挖坑準備埋了他時,跳起來搶了我的饅頭。


後來,他一直跟著我,再沒有離開。


他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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