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琴軒滿意地繼續說下去：“還有，我們這手忙腳亂的，很多事情都出錯了，比如說低估了買菜的數量，導致了有些來買的人沒買到。還有找錢的速度不夠快，耽誤了時間，這些都是小問題，可以慢慢練。最重要的是，我們證明了這條路是可行的，這個收入即使不入廠上班養活自己也是綽綽有餘。”

　　蘇琴軒不愧是在供銷社工作多年的管理層，對打一棒子給一甜棗深有體會，她的三個“下屬”聽了這一番話滿臉興奮，個個與有榮焉。

　　“還有，今天有一位同志我們需要特別表揚。”

　　一聽這話，大家都挺直了肩膀坐的端正，其他三人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投向最矮的那位家庭成員。

　　蘇琴軒繼續說下去，“那就是我們的南南同志！”

　　“她在今天的海南粉售賣行動中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一、在無人光顧事不怕丟臉熱情叫賣；二、在客人猶豫的時候開足馬力說服人家買下；三、注意細節很少出錯！”

　　媽媽的話一落地，小小的房間內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聽了家庭成員的不停誇贊，簡家南小臉通紅，都有些害羞了。

　　她嘴角一直咧著根本放不下來，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很謙虛的模樣，擺擺手，做不值一提狀。

　　真是逗死個人了！

　　一家四口為此真心實意地開心著，但是最重要的不是為了他們賺錢這一點而開心，而是一份肯定，這麼多人選擇購買他們的食品，不是說明了對他們的肯定嗎？

　　就是這一點，給了他們信心，一種靠自己的雙手勞動也可以養的活自己的信心。

　　簡家北都有點想哭了，他擦了擦眼眶，略帶著哭腔地說：“真好，原來我們也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蘇琴軒心有餘悸地點頭，“是啊，原先還以為，這裡做生意也是禁止，要被抓回去的，沒想到啊，政策變了就是不同，改革開放實驗點就是不一樣，大家都在做生意，沒什麼丟人的。”

　　其他四個人紛紛點頭贊同，是啊，從前，不說前幾年，就說去年吧，做生意小買賣都是不被允許的，就算是想去黑市買點稀缺商品，他們也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被發現了會被重罰。

　　但是深圳這裡可不一樣！

　　雖然跟報紙宣傳或者人們口中流傳的“遍地是黃金”完全不同，但是這裡能讓人做生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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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自己賺錢自己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也是“遍地是黃金”的一種詮釋嗎？

　　簡陽平也是深有同感，“哎，我跟你們媽媽在廠子裡工作了十幾年了，思維和想法都被完全禁錮住，從前哪裡想得到還有出門擺攤做生意這一種謀生的方法呢？”

　　“還是今天嘗試過才知道啊，原來賺錢有這麼多方法，並不拘俗於在廠子裡給人打工。”

　　他們年輕時也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望到頭了，可是沒想到，竟然給他們尋摸出了一條新路！

　　簡家南眼睛裡都是光，誰說一句話她就點一下頭，腦袋都快要點不過來了。

　　她喜滋滋地傻樂道，“真好，真賺錢，第一天就有10塊錢，兩天就是20塊，三天就是30，一個月就是……就是300！”

　　簡家南興致衝衝地朝著親人告知這個重大發現，她深沉地說：“我們可能……就要發財了。”胖嘟嘟的手撐在下巴上，想要做出深沉的模樣，奈何實在不夠格，落在家人眼裡反而顯得異常可愛。

　　蘇琴軒失笑，“哪有那麼容易，發財什麼的，還早著呢！”

　　簡陽平也在潑冷水，“是啊，別看我們今天一天就賺了10塊，但是這還沒有刨除成本呢，鍋碗瓢盆的要錢，我們人工也是要錢的，這些都得算進去！”

　　簡家北認真地說：“而且，今天可能隻是運氣好，接下來的時間裡，可能賺不到這麼多錢了，一天兩三塊，都是有可能的！”

　　作為家裡年紀最小、思維最為天真的小孩，北上深圳對於簡家南來說並不是一件多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在她眼裡，這反而是一場大型的真人賺錢遊戲。

　　比妹妹大了幾歲的哥哥簡家北已經懵懵懂懂地知道家裡情況了，開始為賺不到錢而著急上火。

　　但是在被保護得很好的簡家南看來，這隻是比賽，比的是誰賺的錢更多。

　　畢竟，誰讓母親擔心簡家南不適應環境，那一些模稜兩可的話來安慰她呢？

　　一聽到可能接下來都沒有這麼好運氣的時候，簡家南馬上跨下小臉，真心實意地感到難過，這個遊戲竟然沒辦法持續下去嗎？

　　見狀，蘇琴軒馬上安慰道：“好了好了，也沒說一定不行啊，隻要我們努力點想新點子，一定可以的！”

　　簡家南馬上就被哄好了，她想到今天下午的那一個個不來光顧，轉身去了隔壁攤子的人，提出了一個新想法。

　　“我們可以準備點能拿上火車的食物！”她義正言辭地說。

　　“嗯？”

　　兩個大人一時間沒能理解清楚她的意思。

　　“什麼叫做能拿得上火車的食物？”

　　“妹妹的意思是，方便攜帶的，可以提上火車的食物，或者像玉米馬鈴薯這樣的粗糧，可以隨時揣兜裡就走。”最後還是跟她很有默契的哥哥出來解釋。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們的海南粉好吃是好吃，但是不方便帶著，火車上人多，一個不小心袋子就破了，湯汁也灑出來了，很多人顧慮到這一點，就沒來買。”她可是才剛剛經歷過摩肩擦踵的火車之旅的，現在稍微一想就知道人們的心理了。

　　“我下午注意到好幾個人在詢價了，但可能是顧忌到這一點，最後也是沒買，他們買了隔壁的叉燒包！”

　　“他們居然買了叉燒包，而不是我們的海南粉！我們的海南粉怎麼會比不上他們的叉燒包？況且是那麼多人都認證過的美味，隻有這個原因才讓他們棄明投暗！”

　　此時的簡家南嘴裡都是不解和憤慨，完全忘記了前幾天在剛剛吃到叉燒包的時候，還在拼命贊揚人家的美味。

　　簡家北幾乎快要被妹妹的這一番話給逗笑了，故意逗她，“隻有你喜歡吃海南粉而已，其他人不買，當然是不喜歡吃啦！”

　　兩個大人卻若有所思，對視一眼，覺得自家女兒說的有道理。

　　他們家並不實行高壓政策，家庭會議期間，每個家庭成員都可以自由發表看法，蘇琴軒和簡陽平也並不會因為兩個孩子年齡還小就無視他們說的話，覺得都是些孩子的胡說八道。

　　“南南說的有道理。”簡陽平點頭。

　　“是啊，我得再想想還能做些什麼出來。”蘇琴軒一拍掌。

　　他們今日選擇了販賣海南粉這一食物，也是因為原料簡單易得，幾個主要的食材，例如幹粉絲、肉幹、花生……都能在菜市場買到。

　　如果要加點新花樣的話，他們就必須再去市場考察，看看有什麼能買。

　　“快睡快睡！早點睡覺，爸爸媽媽還要去市場看看有什麼原料呢，明天要起早早的！”

　　兩個小孩子不服，“我也要去！我也要，帶上我嘛！”

　　蘇琴軒板起臉，“要帶上你們？也可以，現在就給我去睡覺！”

　　就在蘇琴軒跟孩子們玩鬧的時候，簡陽平悄悄地出門去了。

　　他小心地關好門，問了招待所前臺後，拿起電話，帶著不自覺就有的期盼和希望，朝家裡撥去。

　　“喂，媽，我是陽平啊，嗯，對，我跟琴軒已經到深圳了……”

　　咋聽起來就是個很正常的報平安電話，但是緊接著，一道尖利炸耳的叫聲就從聽筒裡傳了出來。

　　“老大？老大你還有臉給我們打電話過來，春節過後你們就悄摸摸搬走了，連個

　　凳子都沒給我們剩下！你就這樣對家人的？”

　　“就是，大哥你也太小氣了，不就是春節的時候吵了幾場架而已嘛！這麼小肚雞腸的，都不像你了啊！”

　　弟弟的聲音也從聽筒裡傳出，都是些斥責的話。

　　“要離開就離開吧，連工作也沒有交接，不是說好了，給你弟弟的嗎？怎麼我去的時候都是別人已經接手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給個準話啊！”

　　老太太的話宛如機關槍一般，隔了一整個海峽，依舊可以通過電話線，一刻不停地朝著他們這個小家庭掃射而來。

　　簡陽平苦笑一聲，這不應該是早就該想到的事情嗎？

　　即使突然消失，十幾天沒見，那一家人最關心的也隻不過是弟弟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