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看，這是你爸寫的借條。」老蕭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且泛黃的紙。

柳如煙接過去看了眼，卻還是說：「我不信！」

然後，她把我們都趕了出來。

我讓人把阿虎和老蕭先送了回去，我自己則繼續等在柳如煙家的門外。

今天是溫暖她爸最後的期限了，如果等不到醫生去給他做手術，那就真的隻能準備後事了。

13

大概等了兩個小時左右，柳如煙走了出來。

她說要跟我談談。

「談談可以，但你先讓那個醫生去醫院給溫暖她爸做Ṭü⁶手術。」

柳如煙：「半個小時前已經讓司機送去了，從地下車庫走的。」

見我不信，她讓我給醫院打電話確認。

我剛拿起手機，溫暖的電話就先一步打了進來，跟我說她爸已經開始手術了。

「那就好，有什麼事你再給我打電話。」

溫暖：「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抬眼看了看離我幾步之遠的柳如煙，回了兩個字：「很快。」

明明這兩個字是對溫暖說的，可那一瞬我好像從柳如煙的眼底看到了星光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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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點點亮光，到一片漆黑。

她讓我去屋裡坐坐，我搖頭。

「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柳如煙扯著唇，自嘲地笑：「現在真相大白，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這件事該怎麼去評價呢？

原本她也是個可憐人。

可我跟她之間，隔著上一世，隔著四條人命，我是絕對不可能再對她善心泛濫的。

「柳如煙，到此為止吧，以後再遇見，也當不認識。」

「我做不到。」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眼眶泛紅：「前世你吞藥自殺後，我就後悔了，後悔把所有事情告訴你，後悔沒有看住你，那時候我才明白，在我們的相處過程中，我早就真正愛上了你。」

我想吐。

直到此刻，柳如煙也沒有跟我說一句對不起。

她不肯放手，不見得是多愛我。

可能是因為常年一個人生活，想要有個人陪在身邊。

也可能是習慣了上輩子我當她的舔狗，對她死心塌地無微不至，突然失去了不甘心。

什麼原因都有可能，唯獨不會是因為她愛我。

哪怕真的是因為愛，這份愛又有誰能承受得起呢？

我運氣好重生了，如果運氣不好，那就是全家死在她手裡的悲慘下場。

14

溫暖趕到的時候，柳如煙還死死地抓著我的手。

由於拉扯太久，手腕都已經磨紅了。

向來嫻靜大方的溫暖，給了柳如煙一個巴掌。

柳如煙被打得偏了頭，嘴角甚至有點血跡。

溫暖把我拉到身後，輕聲問我有沒有事。

「沒事。」

手腕上的這點紅不算什麼，等會兒就退了。

原本我是打算今天跟柳如煙把所有的事情都說開，然後就不要再見面。

可柳如煙心態崩了，死活不肯讓我走人。

我想報警，她又搶走我的手機。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柳如煙，一樣的陰狠、一樣的恐怖。

無形之中我感覺自己的喉嚨被大掌扼住，喊不出聲音，也跑不掉。

幸好溫暖來了。

柳如煙不可能讓溫暖白打一巴掌，她也動了手。

女人之間的扯頭比男人之間揮拳頭還可怕，根本拉不開。

我一靠近，兩道聲音還同時響起：「阿江，你別過來！」

我跟溫暖是夫妻，她怕我受傷很正常。

可柳如煙憑什麼喊這句話？

她有什麼資格喊這句話！

在她又一次抬手打向溫暖的時候，我擋在了溫暖的面前。

她的手腕被我扣住，向後折去，幾乎折斷。

柳如煙的保鏢要上前來，被柳如煙阻止了。

「為什麼？」她惡狠狠地問。

而我隻是平靜的告訴她：「因為我是溫暖的老公。」

「你和她根本就沒感情！你愛的人是我！」

柳如煙瘋了一樣，不顧形象地大吼大叫。

她不知道，她的氣急敗壞落在我的眼裡，隻覺得可笑。

「柳如煙，前世我更愛你，甚至為了你眾叛親離，可後來呢？」

後來我家破人亡。

柳如煙像是被戳中了氣門，一下子就泄了氣。

她目光怔怔地看著我，蠕動著嘴唇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她肯定是想起來了，前世我也像護溫暖這般護過她。

我爸媽不接受她的時候，是我一遍遍解釋她的好。

朋友們看不起她，我立刻就跟朋友絕交。

有人在背後說她壞話，我就出面去據理力爭。

後來她受傷，我為了給她祈福，去廟裡跪了整整五個小時。

那時候我是真的愛她，全心全意，毫無保留。

可她親手殺死了那個明江。

現在就算哭天搶地，我也不可能再回頭了。

「柳如煙，此生不見。」

15

溫暖的爸爸康復後，我們兩家就搬到了另一個城市。

雙方父母依然不知道我重生的事。

但那晚從柳如煙家離開之後，我跟溫暖說了。

她震驚的同時卻更心疼我，「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我怕你不信。」

溫暖握著我的手，一下一下在手背輕撫著。

她的聲音和動作一樣溫柔：「你說什麼我都會信。」

我忽然想起前世，在我拒絕聯姻後，溫暖明裡暗裡被人嘲笑了很久。

堂堂千金小姐，居然被一個灰姑娘給比了下去。

後來有一天，溫暖來找我。

她讓我不要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語，還祝我幸福。

在彼時那種情況下，她沒有半分埋怨和責怪，依然保持著紳士和溫柔。

她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在新城市定居八個月後，我收到了一封來自柳如煙的信——

她在信中告訴我，前世我死後，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痛苦。

這種負面情緒甚至蓋過了報仇成功後的快感，讓她夜夜不能寐。

她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孤身一人的生活，後來卻又滿世界找我。

找不到之後，她覺得生活太無趣，學著我的樣子，也吞藥自殺了。

可能就是因為我跟她不是同時死的，所以重生的時間點也不一樣，各自身上事情發展的進度也不一樣。

她在確定自己重生了之後，立刻就去我家找我。

可我卻沒有跟前世一樣對她一見鍾情，反而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那一刻柳如煙就知道，我也重生了。

她覺得高興，同時也害怕。

後面發生的一切，其實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人心啊，真是奇怪。

有些事想要跟預料的一樣，有些事又怕跟預料的一樣。

前世我跟柳如煙之間以死為結束，今生也不必再見。

我找了個打火機，把信燒了。

溫暖回來的時候信還沒燒完，她下意識地問：「你在燒什麼？」

「一張廢紙。」

無論前世我死後柳如煙做過什麼, 那都跟我無關。

我隻記得，我活著的時候, 她欺騙我ţű₃、利用我，還逼死了我爸媽。

如果這輩子我沒有找到阿虎和老蕭，沒有讓真相大白，她會懺悔嗎？

她不會。

她隻會跟前世一樣, 步步為營逼死我爸媽, 然後不擇手段把我留在她身邊, 讓我成為行屍走肉。

惡人之所以為惡人, 就是因為她隻考慮自己。

倘若她對我真的有一點點愛, 怎麼可能給我寄這封信, 還在信裡提到前世的事？

她就沒有想過，如今我和溫暖早已是夫妻，如果這封信被溫暖看到了, 會不會影響我們夫妻感情？

前世她把我當棋子，今生也不過是想滿足自己的意難平。

16

一年後, 我和溫暖生了個女兒。

雙方父母都很高興。

滿月宴上, 看著所有人都還在, 其樂融融的畫面令我眼眶湿潤。

我終於改變了結局, 終於把愛我的人都留住了。

「阿江。」任嘯在身後喊我。

轉身之際, 眼角的餘光似是瞥到了一個熟悉的黑影。

不安迅速掠過心頭, 我定睛看去，卻發現那裡什麼都沒有。

應該是我太敏感看錯了吧。

過去這一年, 柳如煙終於跟我斷得幹幹淨淨。

無論是因為她想明白了，還是因為她在新城市沒有勢力。

隻要不再來煩我, 就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 第二天我卻得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柳如煙死了。

死在回去的路上。

昨天我瞥到的那個黑影，不是我看錯了, 而是柳如煙真的來過。

我連忙拉著溫暖去查看昨天收到的那些禮物。

果不其然，其中混著一個陌生的禮盒。

應該就是柳如煙送的。

裡面是一套寶寶的衣服。

溫暖還以為，這是柳如煙送給我們的孩子的。

但我卻知道，這是柳如煙幻想送給我和她的孩子的。

她曾說，想要跟我生一個孩子。

剎那間，巨大的惡心感湧上喉嚨, 我扶著牆幹嘔了起來。

溫暖嚇一跳, 連忙扶住我：「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

「我沒事, 你先把東西拿去扔了。」

溫暖這才意識到，我惡心是因為柳如煙送的禮物。

她立刻把禮盒扔到了大門外。

回來見我臉色還是不好，便安慰我：「反正她人沒了, 以後也不能再作妖了。」

是啊, 幸好柳如煙死了。

否者這一輩子, 我怕是都不得安寧。

女兒五歲那年，我媽一時嘴快，提起了原來的城市。

晚上小家伙就抱著我的胳ŧů⁰膊問：「爸爸, 以前我們是住在另一座城市的嗎？」

「是啊。」

「那我們為什麼要搬家啊？原來那座城市漂不漂亮？」

原來那座城市很漂亮。

至於為什麼要搬家……我仔細想了想，才想起柳如煙那個人。

我曾以為，我跟柳如煙糾纏了兩世，她帶給我那麼多傷害，要忘掉她, 至少得十年八年。

可原來隻過了五年，我對她的印象就模糊了。

大概是因為現在的生活很幸福吧。

有家，有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