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元將至，妹妹出逃。

導致我這個做哥哥的被父母推出來頂替她，被迫與山神結了冥婚。村子裡的人都說山神暴戾兇悍，殘忍嗜血，隻喜歡年輕女子。我這般糊弄他，遲早要嘎。

直到我勘破村子骯髒的一面，陷入危險境地。我才發現，屢次救我的這個溫柔男人，似乎和他們說得不一樣。

1

我們村每年準備到中元節的時候，都會選出村中最好看的女生讓她去和山神結冥婚。

從小到大，我發現每年被選去和山神結冥婚的女孩子，最終都消失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生死未卜。

不幸的是，今年我妹妹陳靈就被選上了。可就在今天，冥婚的人選變成了我。

因為我妹妹昨夜連夜出逃了，距離我爸媽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10個小時。

他們找不到我妹，又交不了差，去問神婆要怎麼辦才行。

神婆看了我一眼：「名單上說了是叫這個名字，可是具體是哪個陳，哪個靈,是男是女，都還沒交代過去呢。」

那一眼，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

因為，我名字和妹妹陳靈的讀音一模一樣。我這個做哥哥的，叫陳綾。

讓我一個男的替我妹妹嫁給一個男的?這種事情我才不幹!

2

我媽拉著我勸說：「中元節就要到了，你妹妹跑了，隻能你頂上了，何況神婆都那麼說了，是男是女並不重要。」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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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大人知道你這麼想嗎，媽，我是男的，山神也是男的。」

我表示抗拒：「就算我同意，估計山神大人也不同意啊，人家又沒那麼開放..」

話沒說完，我被我媽捂住了嘴巴。

她神色驚慌：「可別讓山神大人聽到了，不然他可是會發怒的。」

我怒道：「知道他會生氣，那你們還把我推出去糊弄他!」

我媽突然哭了出來：「你以為我們做父母的願意讓你去啊，可這是村子裡延續了這麼多年的習俗，我們不能做村子裡的罪人啊!」

我媽這個人，暴脾氣，長這麼大以來我從沒見她哭過。

看著她哭得難受，我一下子愣了：「可是.…這根本就是封建迷信，結冥婚什麼的，都是嚇唬人的。」

從小到大我聽得最多的話就是快到鬼節了，要找山神大人庇佑，不然的話，中元節一到，我們村子的人都別想活。

我媽說，這是因為我們村子的風水在很久以前被人改過，每個人都受到了詛咒。

如果中元節不尋求仙家庇佑的話，就會引發詛咒，到時候全村會染上怪病，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而山神，雖然名聲不如灶神財神大，可畢竟是一位仙家。

尋求山神庇佑的習俗就這麼在我們村流傳了下來。

這麼多年，村子裡的人連改變的勇氣都沒有，隻會死腦筋地一味遵守老一輩留下來的封建殘餘。

我媽哭得聲淚俱下，我卻覺得這隻是危言聳聽。

「這都已經21世紀了，哪有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怎麼說我也是正兒八經上過大學，出去見過世面的，我才不相信這些。

我爸怒了，拍板決定：「多說無益，這婚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當晚，我就被他鎖在了房間裡，哪也去不了。連我用暑假打工攢的錢買的手機都被他給沒收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夜裡好像做了個夢。

夢裡我一身紅衣坐在大紅花轎上，轎子顛簸，晃得我頭暈。外面響起嗩吶聲，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咿咿呀呀，好像還有一堆小孩圍著我轉。聽起來莫名有些怪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間場景轉換，我坐在了鋪滿了大紅被子的床邊。隔著頭簾，我看到了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從門外進來。

單單是朦朧的一個身影，就能夠讓人浮想聯翩。

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怎麼辦，會被發現我是男的嗎?我心跳加速，看著他停在我面前。

就在他伸手準備撩起面紗的時候，嘹亮的雞鳴聲驀然衝破天際。眼前修長白皙的手指瞬間化作白骨!

我一睜眼，發現天已經亮了。

我坐起來，滿身大汗。

院子裡的公雞叫得正起勁兒。

往常這雞的叫聲吵醒我肯定挨罵，可今天我卻隻想感謝雞大哥。

這肯定是噩夢!

我擦著汗，還沒緩過神來，我爸媽打開我房門，二話不說拉著我去了村裡大祠堂o

村長和神婆早已等候在那裡。

3

見我到來，神婆滿意一笑：「不愧是兄妹倆，看著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是一樣的漂亮。」

作為一個男生，從小到大，我最討厭別人說我漂亮。

這神婆的眼神和說出來的話，讓我很不爽。

村長遞給我爸一支煙，神情驕傲：「那可是，陳綾兄妹倆可是我們村最好看的!要不然怎麼會被選出來當新娘子。

「這可是天大的福氣!」

如果可以，我寧願別長得這麼好看。

我才不想要這個福氣!

我媽紅著眼，看起來哭過了。

我爸摟著我媽，道：「村長，仙姑，用男娃頂替，這可是頭一遭，真的不會有事嗎?」

神婆高深莫測道：「總要一試。

「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驚喜呢?」

此時的我還不知道，我這個即將和山神結冥婚的人，就是那個意料之外。

神婆轉身進了祠堂。

村長說，這是要把我的信息送去給山神，讓他確認冥婚對象。

我跪在祠堂上，隻覺得面前陰森森的牌位讓人害怕。

神婆問我爸媽要了我的生辰八字，開始了她的表演。

她嘴裡咕嚕咕嚕念著讓人聽不懂的話，搖頭晃腦，不一會兒，祠堂裡陰風陣陣。

念著念著，她抓起桌上的稻米，撒了一把在地上。

村長點完香後，摁著我跪拜了三次。

腦袋磕在米上，那酸爽，絕了。

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跪了太久的緣故，我腦袋暈暈沉沉起來。恍惚中，我聽到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意外溫潤好聽。

「不要害怕我。」

如山澗溪水潺潺，帶著夏日的微涼。

神婆睜開眼睛，聲音嘶啞如裂帛：「成了，山神大人沒意見。」兩相對比之下，襯得神婆的聲音難聽死了。

剛剛那道聲音，是山神的?

不對，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居然同意了這件事!不是說老古董最封建嗎，他怎麼還同意了!我氣急。

出了祠堂，村長宣布，由我成為山神大人的冥婚對象。大家瞬時歡呼起來。

我看著他們所有人咧嘴滿意地笑，冒出和妹妹一樣想逃離的想法。這個村子的人，大概都瘋了。他們著手準備明日的婚宴，忙活了起來。

神婆和我爸媽說：「不出意外的話，山神大人下的聘禮會在今晚到，你們記得收下。」

我爸媽眼裡閃著精光，忙不迭地點頭。

夜裡，我被爸媽的驚呼聲吵醒。

從門縫裡偷看出去，我看到了大廳裡滿滿幾大箱的金銀珠寶。還有我爸媽貪得無厭、狡詐、無比滿意的表情。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聘禮的代價是自己孩子的性命。

可他們依舊能把妹妹和我拱手送去當那生死未卜的冥婚對象。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我爸媽的臉是如此陌生，令我心生寒意。

第二日，我換上喜服，被塞進了大紅花轎上。

4

送親隊伍最前頭，是領著隊伍前進的村長和神婆。跟在他們後頭的，是村裡有名的媒婆。

她妝容奇怪，咧著嘴笑，走在路上一顛一顛，姿勢怪異。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走在轎子前面的樂隊。

演奏的曲目嗚嗚咽咽、哀哀切切的，不像送親，更像送葬。

小時候我和妹妹還吐槽過送親的樂隊，沒承想，有朝一日，竟是輪到我坐上了這個大紅花轎。

我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外面，差不多已經進入到深山腳下了。沒等我細看，我媽注意到了我。

「誰讓你亂動的，給我回去!」她狠狠掐了我一把，把我推回了轎子裡面。我餓了一天一夜，一下沒坐穩，磕到了頭，頓時頭暈眼花。

「媽，你弄疼我了!」

我媽的聲音隔著簾子冷冷地傳過來：「以後，別叫我媽了，我當不起。」我默然，握著的拳頭緩緩松開，隻覺得有些諷刺。

「山神娶妻，頭一回娶的是男妻，這可事關我們村的安危，能行嗎?」

「你擔心什麼,仙姑昨天問過了，山神大人同意了，咱們隻需要照著規矩做就行。」

「就是可惜了，陳綾還是我們村的大學生呢，要是好好學...「哎，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吧，一個男娃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說到底，還是他妹妹不懂事，要是她不逃走，還有陳綾什麼事?」跟在轎子後的村民高聲議論，絲毫不怕被我聽到。

我緩緩勾起唇角。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妹妹能逃走，是因為我放走了她呀。要是我妹妹不逃，我怎麼能替嫁給山神，去找出這個冥婚背後的真相呢。

5

我悄悄從墊子底下拿出我早就放在這裡的手機，給陳靈發了一條短信。

其實，早在我知道妹妹陳靈被選作山神冥婚對象的時候，一個計劃就悄然在我心裡成形了。

我不信山神大人，更不信村裡人說的風水那一套。

誰也不知道，當天晚上是我把妹妹放走的。

她選擇和我共同面對，在逃走之後，應該是按照計劃去鎮上找到和我一同回來的警校同學楚斌了。

「今晚天黑，來山神廟找我。」

發完消息，我立馬把手機藏進了衣服裡面。

好在我動作快了一步，下一刻，我媽掀開簾子，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揉著磕疼的額角，不去看她。

她欲言又止，最後小聲道：「你也不要怪我和你爸，我們也不想的。

「至於你說讓小妹上大學的事情，要是她明年考上了，我們會考慮的。

「陳綾，你別恨爸媽，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我冷眼看著她，一字一句問：「那你腹中的孩子，也是迫不得已的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媽瞪大雙眼，似乎不明白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甚至，你們為了要個兒子，找仙姑要了轉孕珠。這難道也是迫不得已的嗎?」我狠狠質問。

我媽瞬間慌了，可能覺得我這樣直接戳破了她假惺惺的偽裝，她放下簾子，留下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早在兩個月前，她就已經想到了冥婚對象的人選會是自己的孩子，於是提前做好了準備。

要不是村子裡發小告訴我她去找神婆要轉孕珠這件事，我和妹妹恐怕都被她蒙在鼓裡。

如今，家裡多了一堆金銀財寶，足夠他們夫妻倆養活她腹中的孩子。無論是我被選作冥婚對象，還是我妹妹，對於他們而言，都沒什麼分別。我冷靜下來，默默估算著時間。

等到轎子開始搖搖晃晃艱難前行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在上山了。

6

山神廟坐落在我們村子後方那深山半山腰上。

這座山有個名字，叫作望頂山。

字如其名，山高、險峻、陡峭，深山老林，其中不乏猛獸。

進入林子裡，沒人敢說話了。

現場隻剩下敲鑼打鼓和嗩吶聲，混雜著林間的風聲，頗有種恐怖電影裡的驚悚感o

天快要擦黑的時候，轎子停了下來。

村長和神婆估計是在廟前搞起了祭祀儀式，我又聽到了神婆口中那些聽不懂的古怪腔調。

我坐得屁股疼，加上從昨天到現在沒吃過一口東西，此刻已經有點餓得頭暈。沒過一會兒，我媽掀開簾子。

她避開我的視線，邊是攙扶邊是強硬地按著我走到了山神廟前。

我爸塞了一隻大公雞在我懷裡，頓時嚇了我一跳。

沒等我把大公雞扔出去，我爸和我媽摁著我跪在地上朝著三個地方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不像拜堂，倒像是想把我磕死。

這麼一來，我頭更暈了。

現場安靜得過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神婆手上的三炷香上。

緊接著，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這三炷香分別燃起來的白煙在飄起來的時候匯聚成一條，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到達一個點後消失不見。

看著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在這裡，把那煙給吃進了肚子裡。